孽0缘小说「小说 孽债」

2023-11-23 08:35:47 来源:搜狐

卧龙屯依山而居。村里的住户加上吃奶的娃,整个山村的总人数还不足一百七十户。

村子里的住户不集中。零零散散的小石块砌成的农舍,稀稀落落毫无生机的坐落在绿绿葱葱群树的掩映之间。

大部分农舍不向阳的那面背墙上,长满了零星的青苔,卓显着农屋年岁的亢长,记载着时光流年的斑驳痕迹。

今夜,月明人尽望。

苍穹之上七零八落的星星,起劲地眨巴着眼睛。因清冷月光的驱散,使本该墨黑的天际逐渐的明朗淡化,像一幅淡青色的泥金笺。

悄悄的,一点点的,慢条斯理的,夏夜的山庄在朦胧清明月光的掩映之下,逐渐的沉醉酣香入眠。

独有村边靠山的一家农舍还亮着灯。

浅浅的灯光透过窄小的玻璃窗透过户外,给大半个农舍的前脸镀上了一层暗黑的金黄光晕,陡添了一份浅显的神秘感。

火炕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佳丽人儿。

七喜身着粉色带零星碎花的夏布长衫,细密的汗珠挂满了秀气的脸庞。

因为热,把那灵蛇般的大黑辫子缠在了 头颈之上,露出了衣领外肉嘟嘟的粉颈。

她有条不紊地忙完了手上的针线活,神色疲乏地伸展开双臂,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随着两只手臂慢腾腾惬意的落下,她的眼睛落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一丝忧愁带着丝丝缕缕迷茫的思绪瞬间涌上了心头。瞅了一眼躺在火炕西侧的男人,七喜内心暗暗的沉下一口粗气。

福旺“忽嗤忽嗤……”地打着呼噜睡得正香,柔和灯光下掩映下的脸,显得越发的黝黑锃亮。

男人老实沉闷木讷。每每和七喜行完夫妻之事后,总会眼神闪烁飘忽满怀期待的看向她的小腹。

啥时能怀上个娃哩!

这句话,常常让七喜感觉自己徒手在泥泞的深渊里向上艰难的攀爬。而她,却看不到一丝的曙光。

毕竟,农村人骨子里延续香火的观念,无一例外的迫切和理所应当。

窗外暮色已深。

山林深处“呼呕……!”的一声凄长的叫声,仿佛有谁被人掐住了脖子,在拼了命的歇斯底里的求救。

七喜明明知道是猫头鹰的叫声,可心里还是禁不住的毛骨悚然。不禁屏住了呼吸留神谛听。

夜,暂时沉寂。毛头鹰歇了一会儿,又是“呼呕……!”一声,七喜的心再一次的抽紧。

这讨人嫌的鬼货哩!

夜幕笼罩下的丛林,随着微风的吹拂摇曳生姿,影影绰绰的透着朦胧美。

此刻,群树之下杂草丛生弯蜒曲折的小路上,急急匆匆的行走着一个头上包裹着围巾的女人。

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小包裹。从她走路小心翼翼呵护的动作中,肉眼看上去像是抱着一个婴儿。

走到了亮着灯的农舍前,女人停下了急行的脚步,急三火四惊慌失措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再三确定四周无人之时,才蹲下身去轻手轻脚把怀中的包裹放在了农舍前显眼的地方。

“哇哇哇…!”“哇哇哇……!”

在女人把怀里的婴儿放在地上的那一刻,阵阵清晰嘹亮婴儿的啼哭声,瞬间划破了深夜的沉寂。

火炕上正在脱衣服准备睡觉的七喜,猛然把头贴近窗户,推了推酣睡中的自家男人。

起来哩!快点哩!快点哩!

咋哩!扯甚幺娥子哩!做啥子恶梦了啵?!

男人不耐烦地翻身坐起来,还没有从睡眠中彻底的清醒。他仍然闭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的含糊不清。

屋外有娃的哭声哩!听!你听哩!

七喜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

此刻的福旺睡意全消,屏息细听。

在获得了确切的信息之后,两个人互相使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不约而同地跳下火炕,打开了屋门纵步小跑着冲了出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被七喜夫妻抱进屋内的女孩,转眼已经十七岁了。

当年那晚,七喜欢欣地抱着怀里委屈哇哇啼哭皱成了一团的粉嘟嘟的小脸,爱怜又疼惜。

看俺妮子这嫩生生的小脸哟!左手臂上还有个红色胎记哩!福相哟!俺妮儿就起名叫樱桃吧!

中!中!中!

福旺喜爱的看着婴儿,喜不自胜忙不跌迭的连连点头。

樱桃身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樱桃就是招弟的吉星。打从抱养她第二年起,七喜就喜怀诞得一子。随后像开了闸似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又生了一个闺女。

十七岁的樱桃,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清秀的脸嫩得能掐出水来。

随着樱桃身下的弟妹日渐的长个,家里的日常开销逐渐的增长。一家人勤俭度日,日子还是过得捉襟见肘。

人生无常,有着太多的不可预测。

他们一家人不知道的是,一场恶运正在悄无声息的向他们袭来。

某一个深秋的晚上,一个恶耗传来!让这个家彻底的失去了顶梁柱和唯一的经济来源。

那晚的空中,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出门在外做短工补贴家用的福旺,在晚间行路往家急赶的途中,不慎失足跌落山崖而亡。

七喜一家人相拥哭得声尽气竭。

妮子哟!你是俺和你爹捡回家的哩!你爹说这个秘密等俺俩闭上眼了再告诉你嘞!现在你爹狠心地撇下俺们娘三个走了哩!俺替你爹告诉妮儿嘞!

七喜鼻子眼泪一大把,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懂事的樱桃搀扶起因过度悲伤软绵绵摊倒在地上的七喜。

娘!这个家!俺来扛!

路边的等车站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色连衣长裙模样清纯秀丽的女孩。

离女孩不远处一棵长势繁茂的白杨树下,一双倾慕的眼睛,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纤细苗条的身材,细细的腰,明显的曲线。这些都是纪伟平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的可心人儿——不是樱桃是谁呢。

纪伟平大学毕业后,应聘就职于单位的设计科。那天他手捧资料来往穿梭于办公室之间,看到了来单位报道的樱桃。

从看到樱桃的那双微微吊起的水灵灵的丹凤眼起,他就知道,自己己经无可救药的深陷进去了……

女孩,给了他与众不同的感觉。让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倍感亲切,好像认识很多年了。

生命之中,懵懵懂懂的一双大手,在自我无可抑制地推进着这一男一女的距离。

生命之中,有很多不该发生的情缘。

这是最后纪伟平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痛苦不堪悔不当初的发自内心的悲愤地呐喊之声。

可是,命运,还是无可顾忌的和他们开了一个天下最荒唐最无耻的玩笑!

樱桃为人内向,羞涩话少。

从她去车间上班那天起,纪伟平去车间操作台的次数就明显的增多。

他常常借故找借口和樱桃搭话。往往几句话下来,就羞得女孩面红耳赤的跑开。

套近乎行不通。纪伟平得孤注一掷了,他担心心爱的女孩被别的男人惦记。

他发现,自己心目中的女孩和身边别的浓妆艳抹的女子绝然不同,她太单纯可爱了,平时生活特别节俭,差不多每月开工资的第二天,就会准时的去银行汇款。

再后来,纪伟平从单位别的女同事口中得知了樱桃的身世和家境,心里更是增加了对她的钦慕和敬重。

当然,还有诸多的心疼和爱怜。

今天是单位开工资的第二天,樱桃一如既往地又去银行汇款。

纪伟平是一路跟随着她到站牌底下的。

白杨树下的纪伟平,偷偷瞟视着女孩,稍稍踌躇了一会儿,便朝着女孩的背面,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樱桃感觉异常的敏锐。觉得背后有人,忽地转过身去,正好和纪伟平打了个照面。

你!你!你!唉呀!你可吓坏我了!

纪伟平猛然对上樱桃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惊得一时间语无伦次。

女孩看到眼前因受惊吓慌乱得一塌糊涂狼狈的男孩,忍不住“噗嗤!”一声乐出了声,笑出了一口白牙。

这一刻,纪伟平深深的陶醉了……

女孩那张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白皙的脸庞,让他再也舍不得挪开自己的眼睛。

做我的女朋友吧!嫁给我!让我来守护你!

其实,女孩早已心有所属。

现在面对眼前偷偷恋着的心上人的表白,她心里乐开了花,羞涩的连连点头。

自此,花前月下,湖畔小桥边,多了一对相偎相依的恋人。

纪伟平的家境富裕殷实。父亲是厂长,母亲是一家国营厂的工人。

他们俩个人的恋爱,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

樱桃是农村户口,还是初中文化,自然入不了势力眼父母的法眼。

纪伟平为此纠结苦恼。

思前顾后,他决定先斩后奏。

一天,纪伟平和樱桃踏上了开往卧龙屯的火车。他偷偷的从家里拿出了户口本,想在拜访完樱桃的母亲后,就扯上她先把结婚证领了。

乡土气息临近,樱桃蹦跳着一路雀跃的扑向农舍小院里正在晒玉米的七喜怀中。

嗳!嗳!嗳!你弟妹上学了哩!不然看到妮子得多乐哟!哟!俺妮子又长高了哩!家里这些年多亏妮儿帮衬了哩!

七喜喜极而泣。她伸出粗躁干裂的手,疼爱的摸着怀里樱桃的头。

娘!快看哩!这是俺娘的女婿哩!

樱桃扯过了身后手提礼物的纪伟平,笑眯了眼睛看向七喜。

农舍院内一团欢喜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农舍墙外,呆呆地立着一个人。

这个女人,是发现了家里户口簿被儿子偷着拿走,一路跟随要探个究竟的纪伟平的妈。

此刻的她,站成了一座雕塑。

脸色呆滞凝重,和院内的喜庆格格不入。

姑娘时候的她,土生土长在离卧龙屯二十多里地的一个小山村。她出生到八岁的时候,父母就相继离世。

恋爱期间遭男友抛弃,早食人间禁果的她不懂生育常识,糊里糊涂的生下了一个女儿。

因为自己毫无养育能力,又惧怕世俗的眼光和流言蜚语,踹踹不安地生下孩子后,在打听到七喜的婚姻状况后,就有了二十多年前的那晚深夜送子之行……

她去了城里。扎下根后,结了婚,生下了纪伟平。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被她放在别人屋外的孩子,成了萦绕在她心头的一个恶梦。

深深的内疚,就像一团沉闷的雾霾,总晃得她心神不宁。

她惧怕在单位身处高位,在家里指点江山的丈夫。

内心里无数次的想象万一丈夫知道真象后,把她扫地出门家破的悲凉。想着想着,就害怕得浑身颤抖。

为此,她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隐瞒。

院内的欢声笑语,无情地把她扯进了眼前的现实。

这,是卧龙屯?!

天哪!

她的思绪,瞬间集合在某一个锲合点,然后爆炸崩裂!最后,震得她五脏俱裂!

她一个踉跄的急步冲向院内的樱桃,神色慌张急三火四的扯过了她的左胳膊。

一个浅红色的胎记,跃然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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