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和他的主人们「小毛驴愿意做什么阅读」

2023-11-19 08:34:47 来源:搜狐
小小说:驴,你们这些人啊,怎么这样呢。

文/官旭峰

驴,是娘家陪送的。

驴腿哆嗦着支起了身体,无力地摇了摇长耳朵,突——突——喷了几个频率很低的鼻子,默默地让她套上,默默地让她戴上眼罩,听她一声:走!驴就一点一摆地走了起来。呜呜——呜呜,磨叫着,一圈一圈地转动起来。

看着歪歪扭扭的驴,她心一阵一阵地揪。她担心驴突然歪倒,再也爬不起来。

驴是一头病驴。

每次磨面,她先给观世音上香,两手合十,默默地:大慈大悲的观世音,保佑这头可怜的驴吧。

隔年,病驴没有死,可比驴死更可怕的事却发生了。

男人撇下她,撒手西圜。

男人死了,她对驴的担心揪到了嗓子眼。因为除了襁褓中的儿子,就剩病驴陪她了。我怎么办呀。多少次她跪在观世音前哭泣,观世音微笑不语。我怎么办啊。多少次她对着病驴哭诉,病驴停下脚步,摇摇长耳朵,美丽的眼里闪着泪花。

苦日子靠熬,陪我熬吧。她深深出了口气,病驴拉着磨,陪她熬过一个又一个年轮。

她舍不得打驴一苕帚疙瘩。急了就骂:你这个坏驴,又耍懒。好好,咱们吃点喝点再干。她提来干净清凉的水,顺手把自己舍不得的麦麸抓几把放到水里让驴喝。只要不是冬天,她把拉完磨的驴,卸了,牵到坡上,嫩绿草让它吃个够。

夜走向深处的时候,她常常睡不着,爬起来走进驴棚,对着病驴哭诉:驴啊,你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我没钱买牲口不说,谁和我做伴啊。

远处的鸡叫了,带着驴棚里特有的气味,她擦擦脸上的泪痕,继续熬日子。

世事难料。有一天,病驴离开她家,走了。望着驴的背影,她伏在门框上,肩膀一抖一抖,就像多年前男人死了,眼肿得像桃子。

所幸,她还能见到驴。在生产队饲养棚里,驴一点一摆歪歪扭扭在地里拉犁的样子。驴啊,你千万别死啊。每次,她都心疼得在心里念佛。

有时候她买来豆饼,悄悄送给饲养员,亲眼看着自家那病驴吃。

每次借驴回家为她推磨,她像来了亲戚。她把鲜嫩的青草,新鲜的玉米秸,最好的谷秸让驴吃。完了,还不忘舀一大瓢麦麸放到清水里让驴喝。驴吃饱了,喝足了,再套上它。

驴一圈一圈地画着年轮。磨,下雨似的流,黄的,白的。

她踮着脚去磨上添粮食,收回磨下的粉过箩,手来回摆动着,箩就呱答、呱答欢快地响。蓦然,她伸出手掠了掠头发,手指走过处,露出了丝丝白发,她摸着有片片面粉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驴啊,驴,我们都老了。

这天,队长说,那驴老了。给你派个有劲的吧。她盯着那头驴:不!我的驴使着顺手。好,好。队长叹了口气,说:反正就这一次了,要安机器磨了。

老驴伸着长长的脖子跟着她歪歪扭扭地往家走。对地上、墙上花花绿绿贴的纸她看都不看,看了她也不认识。她心里只有驴,驴啊,驴,你可不能早死啊,我要你陪我一辈子。”

磨屋里,呜呜,病驴吃力地拉着沉重的磨,一圈,一圈。街上不时传来整齐的口号。

嘣嘣——嘣嘣——村头上传来柴油机声,那是机器磨开始磨面了。驴竖起长长的耳朵,蓦然甩动两个耳朵啪啪乱响,咴咴叫了两声,又甩了两下蹄子,似乎在说,可不用再拉磨了。

怔怔地望着驴,她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说:你熬出来了。你死不了了。

很快,磨拆了,磨房变成了草房。

过年了,队长在开会,让社员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驴老了,不能犁地了,也不用它磨面了,我看…….

驴伸着长长的耳朵,默默地听着。它想说,你们这些人啊,你们这些人啊。可是,驴不会说话,即是会说话,也不说人话,人也听不懂。驴沉默着,沉默地流着泪。

驴被杀了,陪伴驴走的,是家家户户红红的对联,还有零零星星的鞭炮。

除夕晚上,热腾腾的水饺端上来了。娘,这是生产队分的驴肉,这是咱……她夹着饺子的筷子在空中停住了,怔怔地看着儿子,啪,饺子掉进汤里,一会儿她的衣襟洇湿了一片。趁热,吃吧,祖宗、财神、菩萨,我都供了。唉——她擦擦眼角,张开大口,夹起饺子吞了进去,嘴唇磨一样磨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难怪人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真香啊。

突然,她又说,你们光知道驴肉好吃,不知道什么样的驴肉最好吃。一家老小停下筷子瞪着大小眼睛,看着她:呵呵,这驴,刚拉完磨,卸了套,马上杀了,那驴肉才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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