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清竹小说「古风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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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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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亵渎了我的神明。
她的腰上被我弄出淤痕，裸露的肌肤上也尽是红痕。
她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床上，往日清冷的眸子紧盯着我。
我欺身上去，虔诚而迷恋地唤她：
“清竹。”
—清玄
1、
我是只凶兽。
听说我出生时，草木枯萎，河水干涸。
又逢巫妖大战，血流成河，灾事不断。
到我后来记事，我这一脉就已经只剩下我一只。
物以稀为贵。
我被放养在西昆仑的后山上，跟那些瑞兽共处一个山头。
于是来往的神、魔、人、就总能见着，那一堆发着白光的小神兽们在欺负一只浑身泛着黑气的幼兽。
善恶天生不对付。
可惜被当年大战伤及，我现在神魂不全，修为全无，对那些瑞兽更是没有一点还手能力。
幸好机缘巧合下我收服瘟火，纵使没有修为，也能操控它护我周全。
后来，瑞兽们划分了地盘，不再踏足我在的地方。
诺大的西昆仑，没有我一个朋友，这样也好，我还能落个清静。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
我走上封神大殿，接法旨晋升瘟神。
从此驻守凡间，为人间执掌瘟疫。
那一日。
彩霞缭绕，花团锦簇，钟声不绝。
瘟神法器在我手中轻颤低鸣，最后归于沉寂。
众神与我恭喜，凡间也开始修建我的庙堂。
2、
从封神大殿回来，还能在路上隐约听见几句讨论。
大部分都是对我能登神位一事不服，又不敢与我当面说。
我好歹是只神兽，怎么当不得神。
我望了他们一眼，但脚下未停。
倒是瘟火在我周身跳跃，它总是迫不急待地想要吞噬掉那些说闲话的人。
我去拜见了西昆仑之主，谢过她这些年的教诲与再造之恩。
听说她最近又收了只瑞兽幼崽，是只水麒麟，温驯听话的很。
不过那神兽的温驯听话不对我，它一见我就跟见着杀父仇人一样，眼冒凶光。
只是在娘娘跟前，它也只能咬牙忍着，直给自己忍得毛发颤抖。
我也不想多留，与娘娘告辞。
“清竹。”临走时她叫住我。
我回头，见她柔了眉眼，叫我不要让她失望。
3、
当年我神魂不全，修为全无。
除了身上流淌着凶兽血脉，其它则与山间野兽无异。
面对疾恶如仇的瑞兽的围攻，只有被打得半死的份。
是娘娘将我护下，并训斥了瑞兽们以多欺少的行径。
后来也是娘娘将我神魂修补，教我修炼，带我布法施瘟。
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而她所愿，不过是希望我能帮她造福三界，福泽苍生。
4、
可我是凶兽，本性向恶。
这是再怎么压抑也逃不开的事实。
晋升瘟神后，我将府坻选在阴山坐落。
那里杳无人烟，寸草不生。
瘟火被我从我神海中放出来。
它蹭着我的手，然后在这片天地里撒了欢地窜来窜去，看来它也很欢喜。
就这样，我无事时便坐在这里发呆。
领到要施瘟的旨意就驾云过去布法。
我去看过凡间给我建的神像，那与我一点也不像。
那个神像的眼里有苍生有悲悯，哪里像我，我的眼里只有我自己。
后来，多了一人。
我给他取名为清玄。
5、
清玄是瘟火化形。
模样俊美，一袭红衣，说不出来的勾人夺魄。
就是不管怎么看，也跟刚到阴山就激动得上窜下跳的那团瘟火联系不上。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魔物。
毕竟他的模样，实在与魔族中人的惑人姿色有几分相像。
不过他的出现，确实让我心里久违的开心了些。
我没有朋友，这几万年来不是发呆就是发呆。
没有毁天灭地的心思，也没有福泽苍生的壮志。
就连万年之前的神魔大战，我杀红了眼，可看着那些枉死的不计其数的生灵，我的心里却并没有什么波动。
只觉得鲜红的血混杂着黑色的血，就像江河里翻涌出来的滚水，被染了两种浓稠的颜色流淌在大地上，是我没见过的稀奇景色。
可见我这几万年来，实在是有多无趣。
我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
只能摆足了架子，跟他说我是他主子，只要好好听命于我，一定保他修得大道。
他弯唇浅笑，惑人心弦，“好。”
他眼底浮浮沉沉的，是我看不懂的神色，过于复杂，叫我心慌。
6、
没有晋升瘟神之前，我曾自己去过凡间一趟。
那时候还没有瘟神一职，庙堂里供奉的是娘娘和其他几位真神。
凡间很好，比山上热闹许多，有很多我没见过的物件，还有说书的凡人，他们会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
后来，我就只站在厚厚的云层上，遥遥望着凡间，布一场又一场瘟。
直到清玄问我，还想不想去凡间。
他漂亮的眼睛望着我，微微侧着头问我：“想去吗？”
“不。”片刻的怔愣后，我蹙了眉，低声告诫：“我是凶兽，你是瘟火，我们都不能去凡间！”
我们身份特殊，所到之处，草木枯萎，河水干涸。
凡间受不住我的神力，更受不了他身上的瘟火。
他抿紧了唇，紧盯着我：“你在怪我。”
我叹了口气，“没有。”
“那就去！”他身子贴过来，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我们可以只去下旨布瘟的城池呆几日，你如今已是神位，不会有事。”
他模样俊美，比我见过的所有的神都要好看。
看着我的时候，他的瞳眸中有浅浅的火苗在跳动，映着我，也只有我。
我偏过头不再看他，半晌，才点了头。
难为他将摄心术用在我身上。
7、
神旨授意，太山城布大瘟，瘟疫长达三载。
我便带着清玄去了太山城。
往日我行云布法时，他都是坐在另一片云头上等我。
这回还是我们头一次到人间来。
刚一落地，瘟疫便以我为中心漫延开来，不知不觉将整个太山城都笼罩起来。
我望着那些毫无察觉的凡人们，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手上一暖，是身旁的清玄握住了我的手，“走吧。”
我偏头看他。
见他眼角尾梢不知何时染上一抹浅红，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更加妖冶。
一身红衣变作了黑色，与一身素的我站在一起，说不出的登对。
我收回视线，任他牢牢牵住我的手。
手心温热，他悄悄弯了眼，一副占了天大的便宜的样子。
8、
城中繁盛。
丝毫看不出这里最早还是一片贫瘠荒山，花草难生。
如今君王治国有方，凡人们安居乐业。
庙堂上也是香火鼎盛。
他们诚心拜求神明，神明们便也庇护他们风调雨顺。
难得的天地人三界和平共处。
只可惜，又要被打破了。
走了一段路，清玄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我猜测他是头一次当人，或许也跟凡人一样藏了心事，便没有出声，一路沉默。
等我终于打算与他开口时，就见一位妇人抱着孩子神色悲切慌张，从我面前经过，跌跌撞撞地往医馆跑。
怀里的孩子不知是高烧还是染了病，脸色通红，双眼紧闭，四肢抽搐。
“去看看？”清玄也注意到那位妇人，驻足问我。
“水源有问题。”我盯着那孩子身上飘浮出来的死气，直说：“那孩子活不过两刻。”
可我大疫才布，不应该这么快就污了水源，而且这种来势汹汹直取凡人性命的瘟毒，并非我所下。
我松开清玄的手，连忙双手连结数印，先将我布在太山城的瘟疫暂且压下。
“去太山河看看。”我说。
“水干了！你们不用去了。”墙头上边，一直跟在娘娘身边的水麒麟蓦然现身。
同时，清玄挡到我身前，手中现出瘟火，眼底有敌意，语气不善，“瑞兽？”
水麒麟轻笑一声，从墙上跳下来。
白光散去，落地时已成人身，仙姿绰约，高高在上。
几年不见，功德加身，他倒是很受天道眷顾。
就是一开口，还是一样的夹枪带棍。
他先是有些稀奇地盯着清玄：“哟，竟然连一团火都能化形了！”
接着评头论足了一番：
“模样还行，在这三界还能排个第二，可惜呀，跟了一个只会发呆的凶兽主子，要长相长相没有，要实力实力不行，整天就会摆个死人脸。”
轰—
清玄握住泛着黑红瘟火的长剑，对着水麒麟狠狠一划！
刹那间红光翻腾，一条火蛇直冲水麒麟而去。
9、
水麒麟眼睛一亮，避开，又在瞬间抬手布下结界，火蛇轰一声，在结界里燃起熊熊烈火，被他扔的几个水球扑灭。
清玄欲再度出手，我拉住他，低声喝斥了一句。
他收手，站到我身后，神色冰冷。
水麒麟却在那里嗷嗷叫着，手里朝我扔过来一个大水球，“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子！要你管！”
那些水球还没近身便消散开来，明显不是真要与我们打斗的意思。
但我还是不免有些头疼，只觉得这神兽明明已经成年，怎么还像极了幼崽时期，不是吵就是打。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竟然嫌弃老子！”水麒麟不服气，叫器着，“早就看你不爽了！咱找个地方，好好打一架！”
水麒麟很少现世，诸多禁制约束着他们。
清玄对瑞兽的敌意毫不掩藏，大约是当年他们在西昆仑联合起来欺负我有关。
我也极少跟瑞兽们有什么交集，他们不待见我，正好，我自己还省得清静。
若非这只水麒麟对我并无恶意，以我的脾气，早就拎着它直接甩回西昆仑了，哪能容他一直叫嚣。
周遭水球炸开，雾气弥漫，水麒麟无视清玄，突然间改了性子，只与我压低声音快速道：
“太山城的事你别瞎掺和，赶紧走！”
话音刚落，就见他一拂袖，化回麒麟真身模样，威武祥和。
就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不就晋升个神位！你迟早跟那团火要落在我手里！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说罢，一蹬脚，离开此地。
我皱紧了眉头，盯着水麒麟消失的方向，有些摸不清状况：“几万年不见，这是伤到了脑子吧。”
结界撤去，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妇人抱着孩子已经跪在医馆门前。
清玄脸色渐缓，最后轻轻笑了一声，重新拉起我的手，“走，我们去太山河。”
10、
太山河的河底完全干裂开来。
竟同几万年前一般荒芜。
当时人皇带领着人族在这座山上挖渠凿沟，用了数年时间，才开辟出一条水源来。
从此人族部落迁移过来，在这里修建城池，安居乐业。
不巧的是，我后来私自遛下西昆仑，也来的这里。
我当时刻意压制了自己的能力，哪怕被凡人拦路打劫都没有运用一丝法力。
可瘟火形态的清玄那时却伤及无辜凡人，惹下滔天大祸。
我望向他：“当年，你怎么突然···”
清玄正蹲在岸边探干裂的土壤，闻声，回头看我，在烈日下莞尔一笑，“突然什么？”
10、
瘟火与我初遇，还是我被瑞兽压着打的那个时候。
我当时拖着一身的伤，眼睁睁地看着它火势汹汹地向我扑过来。
就在我以为我要被其焚之殆尽，它却突然变得乖顺，完全臣服于我。
凶兽配凶火，天造地设。
此后我得它相伴，视它为友，便也不曾与它立下契约。
所以就没想过，若有一天，他不听我命令又该如何。
那次下凡，我被几个凡人当街拦住。
那几人见我不愿交出钱财，便团团将我围住，眼底欲念赤裸。
路上的人全都兀自保命，不与掺和其中。
我就站在那里盯着那些凡人，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像是一瞬间又回到昆仑山上，神魂受损，法力全无，瑞兽无端对我进行欺辱一样，可笑又无能为力。
平时还算温驯的瘟火，这次竟变得暴躁起来。
“噌”地一下冒出来，烈火焰焰。
那几人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惊疑未定，“这火怎么看着这么邪？”
瘟火拦在我面前。
但我从心底却是生出一丝怒意，这怒意我不知道是因何而生，更不知道是对谁而生。
是怪它不该随便在人间现身，还是恼怒它不应该轻易对凡人动手。
异火现世，终于还是引起了来往凡人的注意。
他们却是缓缓将我围起来，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有惊疑有震惊有惧怕，还有一闪而过的···贪念？
先前拦路劫财的那几人躲进人群中，大肆说着这团火是如何凭空出现，又是如何被我操纵想要杀人行凶。
想来是我来人间来得少了，我竟不知这些弱小的凡人，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在觊觎鬼神之力。
他们先是紧盯着挡在我身前的瘟火，然后将眼神落在我身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在我准备走为上策时。
突然，以我为中心，大火四起。
火势撩人，冲天而起，所过之处，尽成焦土。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有几个围观的凡人甚至来不及逃，便在惨叫中化为灰烬。
忽然，我抬头望向天穹之上，云层分至两侧，有金光乍现，万法如尊。
西昆仑之主就站在那里，悲悯地看着我。
那是我第一次从那位娘娘身上，看见她对世人的悲悯，还有对我的失望。
11、
清玄似是猜到我在想什么，笑容一点点收敛，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想问什么？”
我想问什么。
清玄修得人身后，我曾探过他修为。
其实我也知道，在它还只是一团瘟火时，修为就远在我之上，更不论现在。
有很多次都想问他，跟着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论姿色，这三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论能力，娘娘贵为西昆仑之主，也已经不只一次想要收他入麾下。
但他却始终只跟在我身边，护我周全。
我性子生来淡漠，对人对事更是不去多加猜测。
但青玄不一样，他于我，从来都不一样。
清玄漂亮的眼睛一直望着我，静静等着，没吭声。
我正欲说些什么，却突然脸色微变。
清玄见我神色有异，蹙眉，眯了眯眸子，掠至我身旁握住我的手，转瞬间回到城中。
太山城明明被我亲手暂且压下的瘟疫，在没有我操作的情况下，竟在这时已经遍布全城。
离开时还热闹非凡的街道，此时哀嚎阵阵。
-未完-
文 | 金鱼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