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案故事「失踪」

2023-11-12 08:37:08 来源:搜狐

本故事已由作者:夏小祈,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绿野酒庄一间暗室内,夏瑜白皙的侧脸被屏幕照亮,身后的程赤和郭文文双手交叉在胸前,神色严肃。

他们在看一段录像,画面一开始是一堵水泥墙壁,昏暗的光线下,仍可见上面污渍斑斑。

过了许久,录像机镜头才被人突然扭转方向,此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中央,看不清脸,但阴郁与恐惧的情绪却从她抖动的身体里涌出,充满了整个空间。

她环抱着双臂,瑟缩在墙角,凌乱的长发覆面,衣衫破烂。

正当郭文文奇怪于这诡异的场景和女子身份时,一层黑色的影子从画面之外的地方蔓延出来,直奔墙角的女人,同时连续不断的“沙沙”声响起,仿佛某种数量庞大的昆虫正爬过沙地。

当黑影爬上女人的身体时,她发出了尖厉的哭叫,倒在地上挣扎。

但不过几秒,黑色物质已经完全将她包裹起来,变成一团涌动的暗影,录像里只剩下嘈杂的“沙沙”声。暗影很快便不再维持人形,如同融化般崩塌,落地,像潮水般退去。

女人消失了,录像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墙角……

2

“这是第五个消失的女人。”

“什么?”

“录像里女人的衣服,和她右手手腕上的银镯子,和新闻里公布出来的特征一致。”夏瑜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在说,今年的女性连环失踪案?”程赤皱了皱眉。

“对。”

郭文文在一旁听着,她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中心,似乎暗藏着邪恶的猎人,昼伏夜出,年轻貌美的女子便是他的猎物,稍有不慎,她们便会被拖入黑暗中,就此消失。

至今没有人知道这些受害者遭遇了什么,他们生死未卜,踪迹全无……

“捕猎需要诱饵,文文,这次看你了。”

夏瑜说这话时脸上荡起微笑,似乎胸有成竹,但郭文文并不理解他在说什么。直到自己一身小西装配短裙黑丝高跟鞋,站在国贸大厦二层的珠宝柜台前,她才知道,夏瑜说的诱饵就是自己。他们要把那个残害年轻女子的恶徒抓住。

再凶残的猎人有一天也会变成猎物。

“文文姐,发什么愣呢?”一把脆甜的声音把郭文文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隔壁柜的小米是她的同事,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却很会照顾人。

“哦,没什么……”

“你从一个大明星转行做销售,肯定会不习惯的啦,但是我会教你小窍门哒,保证你完成业绩没压力。”小米的声音充满活力。

郭文文回了一个亲切的微笑。

正当两人说话间,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踏入店内,环视了一下陈列的珠宝后,目光落在郭文文身上。

“郭小姐,今天来了一批新项链,下班到仓库整理一下。”

“好的,店长。”郭文文赶紧站直身子回答,但店长却没再理她,转身进了后门那间小小的办公室。

小米眼神有些闪烁,她靠近郭文文,“文文姐要小心,恒泰珠宝的小姐妹们都知道,这个周店长很好色,可别被他占便宜了。”

“没人管么?”

“他上面有人。不过他管着这片城区好几家店,不会经常待在咱们这。”

郭文文点点头,她倒不担心什么色狼,但夏瑜告诉过她,接连失踪的女孩表面上看毫无关联,但她们都有一个难以察觉的共同点,那就是都在恒通人力资源公司注册过信息,然后通过这家公司找到工作。

其中国贸大厦里面的很多企业和连锁店铺和这家人力公司有密切合作,尤其恒泰珠宝的员工几乎都是从这个中介公司招来的。

失踪的女孩们全是外地人,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工作,租房子,而且都在加班晚归的途中消失。其中有两个女孩和恒泰珠宝有关,一个是在职员工,一个是曾经面试过恒泰,最后去了其它公司工作。

所以郭文文以一个落魄艺人的身份,应聘了珠宝销售,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信息,最好就是可以把那个“猎人”给引出来。

“这个周店长负责招聘员工吗?”郭文文问。

“负责呀。”

“就是说他可以接触到恒通推荐过来的所有应聘人员信息?”

“嗯嗯,应该是的。你不知道吗,恒通跟恒泰背后其实是同一个大老板的呢……”小米挤了挤眼睛,又哔哩吧啦地说了许多她知道的八卦,期间多次提醒郭文文小心色狼店长,生怕漂亮的她吃了亏。

郭文文看着面前年轻又热心的小米,想起自己纵然在她那个年纪,也没有这样天真可爱,她跟这种特质是绝缘的,当演员时每当要演出这种性格,就会觉得心累。

但这种无忧无虑的率真可爱,又是那么令人愉快,郭文文对小米从心底油然生出喜爱。

3

一周后的傍晚,郭文文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前,正盯着一颗镶嵌在吊坠上的钻石发呆。

这么多天过去,事情简直毫无进展,就连周店长都没怎么出现在这家分店,倒是珠宝被自己卖出了不少,简直是本区的销售新人王。

郭文文觉得这工作比当艺人简单多了,只要巧妙迎合那些有钱的客人,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掏腰包买下柜子里闪闪发光的金属和石头。

正当她以为今天又会这样无聊地过去,一个面色不善的妇女疾步走进店内。

她把一条银色的手链往玻璃台上一甩,便开始对着小米发飙。原来她说找人验过这个手链上面的钻石是假的,责怪恒泰珠宝欺骗消费者。

小米一开始还极力辩解,这手链本来就说明了用的是人造钻,人造钻也是钻石,而且这样的价格是买不到这么大的天然钻的。

但这个女人蛮横起来根本不讲理,各种难听的话层出不穷,甚至把手链砸到了小米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小米委屈得眼眶红了,泪水在眼里打转,郭文文看不过去,把她护在身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商场安保,并威胁她再不收敛,就要报警,监控里可以看到她伤害了小米。

正当女人继续不依不饶,店长周仁领着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们看到这阵仗,二话不说让小米去给客户道歉,承认是自己销售时没把话说清楚,还给她以这条手链换了一对价格更高些的钻石耳环,差价从小米工资里扣,这位大姐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周仁身后的男人面色严肃,始终冷眼看着周店长处理突发状况。期间他一直盯着郭文文的脸,只有在目光对上时才稍稍离开。

最后等周店长他们走开了,小米才抹干眼里的泪花,咧开嘴笑了笑。郭文文看着她有点无奈,“还笑得出来哦,脸都花了。”

“没关系的,文文姐,其实我快离职了。因为我的男朋友希望我不要做了。”

郭文文这周来一直被小米的花痴状态给困扰,她新交了一个男朋友,貌似很有钱,对她也不错。但郭文文觉得这样的好事不太靠谱,一直提醒小米不要上当受骗了。

“那你以后做什么?”

“结婚啊。”

郭文文看着小米眼中的桃心,欲言又止,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扫兴的话了。

临下班前,郭文文照例把柜台的珠宝收进仓库,周店长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郭文文感到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屁股,她立马直起身子,转身一个手肘甩了过去,无奈被姓周的躲开了。

他笑嘻嘻地露出了色狼的面目,“唉,还挺厉害。这段时间忙,一直没好好跟你谈谈,你的能力很出众,在这样的店里大材小用了……”

郭文文怒目而视,对方却像没看见似的,想要伸手揽过她的腰,郭文文身后是柜子,无路可退,只能去挡开那只恶心的手臂。

正在两人推搡间,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库房的小门,周店长逆光之下看了半天,才认出对方是今天下午跟着自己过来巡店的市场部陈经理。

被撞破的周仁却没有十分紧张,只是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叫了一声,“陈经理,你还在呢。”

陈诚是恒泰珠宝的销售部经理,他偶尔也会下到分店走一走。这个周仁能力一般,总是对自己的女员工动手动脚,但是跟总经理有点亲戚关系,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下班后,郭文文应陈经理的邀请和他吃饭,他说,自己从前很喜欢郭文文演的戏。

经过街角时,郭文文看见小米换上了水粉色的连衣裙,上了一蓝色保时捷。车窗半摇下来,郭文文看见那个男人亲吻了小米的额头,看起来颇有风度和魅力。

郭文文嘴角微微上扬,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吧。

4

经过那顿晚饭,郭文文将怀疑对象定在了这位陈经理。因为周仁虽然行为出格,对女性十分不尊重,但正是这种粗鲁下流,不像是会精心策划连环失踪案的人。

而陈诚所在的位置,能够更好地接触到恒通人力公司的资料,同时为人谨慎周全,但实际上也是个私生活颇为混乱的男人。他对郭文文大方承认自己有家室,但因为感情不和已经分居,离婚是迟早的事情。

但小米这个小八卦告诉郭文文,陈诚的妻子是因为无法忍受丈夫接二连三地出轨,所以才带着儿子离开的。

更重要的是,其中一个失踪女生在消失前,和陈诚曾经有过男女关系,他因此被警察传唤过,但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他与这件事有关。

此后每一天清晨,郭文文回到店里都会收到一束鲜花,陈诚自诩自己曾经英雄救美,让郭文文免受周店长侮辱。而郭文文也配合着表示感激,保持暧昧状态。小米因此还生她的气,觉得她瞎了眼了才会和陈经理发展关系。

郭文文知道这个小妹妹是担心自己,内心不由得有些温暖。

程赤和夏瑜倒是持保留意见,他们没有从陈诚身上感受到魂器的气息,但这也不奇怪,有些失落人间的怪虫毒蛊,或者法器有隐藏自己气息的功能。

这天,店里搞活动,原本小米是当天的晚班,她为了赴男朋友约,磨着郭文文跟她换了班。

等到收拾好所有东西,关上店门的铁闸,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郭文文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街道上,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女青年,她这段时间住在一个租来的旧公寓里,距离上班的地方有十站路。

还没走多远,一辆酒红色私家车停在自己身边,她认得这是陈诚的车。车窗降下来,陈诚殷勤的笑脸出现在面前,他确实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但不是郭文文的菜。

“我想着今天是不是你晚班,就过来看看……”

郭文文露出妩媚的笑容,同时装作不经意间抬头望了望四周,这个位置一个交通摄像头都没有,她的警惕心重了几分。

坐进车内,两人沉默了一段路,陈诚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公司周年庆典,我想邀请你做我的女伴。”

“这样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给你买了一件礼裙,你可以到我家试试吗?”

“现在?我自己也有礼裙。”

“我觉得那件你穿上一定特别美,就算你不愿意去,我也会把它送给你的。”

郭文文觉得这种借口烂透了,但仔细想想,那些孤独无依的女孩子,突然被这种条件还不错的男人殷勤追求,赞美,应该还是挺受用的。

“我知道你什么华丽的衣服都见过,但我还是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条裙子的。庆典就在今晚,如果不合身,白天还可以拿去改一改……”陈诚补充道,似乎自己也察觉这样邀请有些过了。

“好啊,我去。”郭文文干脆地回答。

陈诚的家位于江畔,高楼大平层,客厅的巨大落地玻璃外就是对岸灯火阑珊的高楼大厦。

那条水蓝色缀满水晶的裙子,静静地躺在宽大的沙发上,闪烁着银河样的光芒。

郭文文换上裙子,竟十分合身,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条裙子很美,和自己的气质很搭。

“你眼光真好。”郭文文接过陈诚递来的香槟杯,里面晶莹的酒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已经凌晨两点了,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只要郭文文愿意,今晚两人的关系将更进一步。

“累了你就休息一下吧,没关系的,明天你不用上班,我帮你说一声。”

陈诚松开了自己衬衫的上面两颗纽扣,转身进了洗手间。

郭文文坐在灰色的沙发上,看着漂亮的夜景。渐渐地竟觉得有一丝燥热和晕眩。她警觉地看向一旁的香槟杯,意识到了什么。

陈诚真的就是“猎人”?

郭文文站起身,找到了客厅的另一个洗手间,把门关上。

她喝下的酒不多,但是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把手指伸进喉咙,让自己把胃里剩余的酒液呕吐出来。

返回客厅,陈诚已经洗完澡,他靠近半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郭文文,一只手环过她的脖颈,这时,他感到侧腰处被什么锐物抵住了。

陈诚侧身低头,郭文文手中正握着一把从厨房来的水果刀,尖利的一端对准了自己的腰,抬头间,他的目光对上了郭文文那双黑白分明,清澈又凌利的眼睛。

“如果你动一下,刀子就进去了。”郭文文的声音冰冷坚定。

陈诚此刻的姿势并不自在,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想对我做什么?”郭文文用眼睛扫了扫一旁的香槟酒杯。

“我只是想让今晚有趣一点。”

“是吗?刘君雅呢?那个失踪的女孩,应该是你的前女友吧,你是不是很清楚她在哪?”

陈诚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郭文文提起一个他都快要忘记了的女人,而且竟然怀疑自己谋害了她。为了不莫名其妙地挨刀,他非常坦诚地将自己和那个叫刘君雅的女孩之间发生的事,都和盘托出。

“……我是对她很有兴趣,但是后来她攀上了有权有势的的男人,经常被一辆豪车接去南山别墅区,对我也冷淡了。所以我和她根本没有什么,只能说,女人都是现实的动物……”

“没人要听你这些无聊话,你认识那个有钱的男人吗?他会不会和刘君雅的失踪有关?”

“那个男人不会和什么失踪案有关,他是我们恒泰珠宝的大股东,也是恒通人力的大老板,有钱人什么刺激寻不到,犯不着为了一个穷酸女孩干犯法的事……”

郭文文皱起眉头,“那辆豪车是蓝色的?”

连续5个女性失踪,我以身做饵,发现凶手一直隐匿身边。

“嗯,对。”

郭文文抽起水果刀,往陈诚双腿间一扔,便起身拿上自己的包往门口大步走去了,随着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陈诚捡起那把落在自己胯下的刀子,还没从虚惊中恢复过来。

郭文文一出门便拿起电话打给小米,嘟嘟几声后,小米尚未睡醒的声音传了过来。

“文文姐?”

“你在你男友家?”

“啊?不啊,他临时又说有事,我就回家睡觉了。”

郭文文一颗悬着的心落下,“小米,我有急事要跟你说,你在家等我,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电话对面的小米明显还有半个心思在梦里,只是模糊地嗯嗯啊啊回应着。

郭文文用了很久才在凌晨3点的街头打到一辆车,她直奔小米的住处,一栋很旧的老楼,她敲门的声音在长长的灰色走廊里格外刺耳。

但是郭文文敲了四五遍,还是没有人开门,她只好再次拨通小米的电话,过了很久小米才接起来,这次她的声音精神多了。

“文文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刚我男朋友找我,他病了,起不来床,他家里一个人没有,我得去看看……”

郭文文正想阻止,小米却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怎么都没人接了。

5

绿野酒庄,夏瑜正盯着电脑上一连串滚动的字符,眼睛变成了猫瞳。

程赤在担心郭文文,让一个人类女子涉入这种事中,是不是太危险。自从前半夜她告诉自己从陈诚家中出来后,就断了联系。原本程赤有能力在这个城市中找到她的位置,但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线索需要去跟。

“我查到了这段录像是从国外上传到我们网站的。”

夏瑜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我能追踪到具体的家庭电话。”

“那就打过去。”程赤站起身。

夏瑜沉思了一下,开始拨打这个跨洋电话。

程赤根本不会外语,他听着夏瑜叽里呱啦地讲话,手里把郭文文的电话又打了两遍。

这女人跑哪去了?

正当程赤按捺不住,打算出去寻人时,夏瑜挂了电话,叫住他。

“这家人的男主人是华人,几年前移民美国,有个女儿叫郑萱,而且前几天刚回国,就住在本市的枫林酒店……”

程赤轻挑眉毛,歪了歪头,疑惑夏瑜怎么问出来的。

“我假装国际快运公司,说有一份中国寄出给他们的跨洋快递,因为海关问题寄不出去,需要和收件人沟通。”

夏瑜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程赤知道这家伙不能夸,否则就要上天了。下一瞬间他便消失在屋里,带起一阵风,夏瑜的头发被轻轻扬起,笑容还凝固在脸上。

“真是只急躁的狗子。”

程赤直奔枫林酒店,他知道要找到那个利用鬼沙害人的家伙,发录像过来的人非常关键。

枫林酒店是一间商务酒店,格局简单装潢传统。程赤没有见过郑萱,所以无法通过气息直接找到她,但是这家酒店不受年轻人的喜欢,一般都是些外地过来出差的公干人员居住。

程赤将酒店3层走了一遍,20几岁女子单独居住的房间只有三个,其中308气味尤为特殊,而且房内此时没人,他决定先进去看看。

程赤在走廊寻了一处窗户,翻身而出,稳稳落在大楼外沿,侧身疾行到308房的位置,窗户虽然被锁了,但程赤轻而易举便破坏了窗锁,进入到房内。

刚才在门外感受到的特殊味道此时更加浓郁,程赤看见几个铁罐,里面残留着银光闪闪的液体水珠。

是水银,郑萱在自己的酒店房内准备了大量的水银,而且现在已经被带走了。

程赤突然明白了这个姑娘想干什么,他迅速离开了枫林酒店,循着水银和郑萱的气息追踪而去。

很快,他便来到城郊的南山别墅区,这里是富人的聚集地。程赤微微仰头,他能感受到郑萱在这里,“沙鬼”在这里,郭文文也在……

6

郭文文是通过那辆限量版保时捷找到小米所在的别墅,地面车库半开的闸门里,那辆跑车在月光下反射着幽蓝的光芒。

郭文文没有多费劲就从围墙上翻了进去,一旁的摄像头闪烁着红点,悄然转向了她的方向。

她在一间卧室里找到了仅仅穿着内衣,被绑住手脚的小米,小米满脸泪痕,嘴里还被塞了一块白布。看见郭文文那一刻,她呜呜叫着,眼里却满是恐惧。

被拿掉口中的白布那刻,小米声音抖得可怕,“他快过来了,我们跑不掉……!”

郭文文紧张地尝试解开小米腿上的绳子,却发现那是一个结实的死结。而小米的身体却明显僵硬了,不再配合着解绳子。

郭文文疑惑地抬头,小米正恐惧地盯着前方,回头间,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走进房内。他的短发略微凌乱,一幅银边眼镜挂在脸上,嘴唇紧抿,国字脸小眼睛,但眼神却冷如寒冰。

郭文文看了看四周,寻找着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男人看出来她的意图,大步跨前,一手拽起郭文文的脖子便往外扯,力气之大令人意外。

挣扎间,男人的眼镜被打掉了,他似乎有些愤怒。

“是你要多管闲事送上门的,怪不得我。”

“你这个变态!我就是来抓你的,你逃不掉的!”郭文文吼道。

男人微微一怔,“抓我?”

“你害了这么多女孩,以为不会有报应吗?”

男人没有说话,另一只手抓起了郭文文的长发,两手合力将她拖拽着往前走去,跨过后院的石头小径,来到车库旁的工具房前。

郭文文只觉得脖颈和头皮一阵巨疼,便被扔到了小房子内,灰色的水泥墙和水泥地,光线昏暗,到处污渍斑斑。

一股熟悉感袭来,这里就是录像中的那个房间。

房间角落处有一个圆形的井口状凸起,上面盖着厚实的金属盖。男人走过去开始扭动盖子上的阀门。

郭文文站起来想逃走,却被男人一手抓回来狠狠往墙上推去,额头磕在了坚实的水泥上,立马裂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太阳穴流下。

很快,金属盖子被打开,男人迅速跑出了房子,并且将铁门从外面锁上。他走到“井口”上方的玻璃窗前,冷冷地看了一眼郭文文,嘴脸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便转身离去。

郭文文来不及细想,一阵沙沙声响起,一抹黑影从“井口”中爬出,与先前录像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身处现场的郭文文可以看到那抹逐渐扩大的黑影真的是沙子,一颗一颗细小的会行动的黑色“沙子”,同时伴有一股诡异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她感到恐惧和绝望,但又期待着程赤或许会和上次一样从天而降打救自己。

但这一次,程赤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一个女孩。刚才的窗前突然窜出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她手持斧头,两三下将玻璃窗敲破了,然后身手并不算敏捷地爬了进来。

“井口”的黑沙似乎有些怕她,并没有爬上她的脚,而是绕开了去。女孩手中提着一个大铁罐,她将铁罐扭开,往井里倒了大半银色的液体。

然后冲到郭文文面前,把剩下的一半洒在地上,刚好划出一个半圆把自己和郭文文圈在其中。黑沙果然停止了前进,不断试探着触碰银色液体,而碰到的部分就会消散,但同时银色的液体也在变少。

郭文文判断出那些是水银,原来鬼沙害怕水银。

“水银快没有了。”郭文文紧张地说。

女孩看起来也很紧张,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刚才应该利用水银为两人划出一条逃往破窗的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着水银耗尽,被鬼沙反扑。

很快,鬼沙已经突破了水银的防线,继续朝着两人蔓延过来。正当两个女生恐惧无措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们面前。

程赤终于找到了郭文文,他右手手腕处缠绕着一条发着白光的小蛇,细细地吐着信子。

程赤脚下的黑色鬼沙再次停止了蔓延,仿佛畏惧着什么。白色小蛇从程赤手腕脱出,腾空幻化成一团白雾,雾中的小蛇似乎变大了十倍,正翻腾游走。白蛇降到地面,白雾能够弥漫的范围,鬼沙渐渐消失,仿佛蒸发在雾气里。

很快鬼沙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大蛇重新变回小白蛇,回到程赤的手腕。

郑萱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欲言又止。

倒是程赤缓缓转身看着她,“郑小姐,赤犬事务所很荣幸接受你的委托,你大可不必自己前来解决问题,很危险。”

郑萱立刻明白了,她没有想过,那个叫赤犬的神秘网站,真的有用。

“那个录像是你上传的?”郭文文看着郑萱。

“这栋房子的主人是我哥哥,郑伟东。我很早就知道他养着这种可怕的东西,我跟父亲移民美国后,他更是变本加厉,甚至把那种录像发给我看,对他来说,这是一种炫耀和分享。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只想过回正常的生活……”

郑萱说着,双手捂上脸颊,哭了起来……

7

三人回到房中寻找小米和郑伟东,一层大厅黑漆漆一片,安静得仿佛屋子里没有人。

郑萱凭记忆摸索到开关开了灯,视野一下子明亮起来。宽敞的客厅装饰精致,中式家具表面反射着浅棕色的光芒。

郑伟东抓着瑟瑟发抖的小米从连通一楼和二楼的木质楼梯上慢慢走下。他的手中抓着一把长长的螺丝刀,正对着小米的脖子。

郭文文看着心里一紧,手不由自主地抓上了程赤的胳膊,“别让他伤害了小米。”

程赤微微回头看了看郭文文,眼中满是笃定。小米是不可能受伤的,郑伟东可能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程赤就能把螺丝刀反插在他脖子上。

但郑萱的出现显然不在郑伟东的预料之内,他冷酷的脸终于有了诧异和痛苦的表情。

“哥,收手吧。我回来只是想问问你,妈的事。”

郑萱看着面前曾经无比疼爱自己的哥哥,心脏仿佛破碎般疼痛。十五岁,父母离婚后,她跟了父亲去美国,但两周前,哥哥却告诉她妈妈死了。因为旅行登山意外,连遗体都找不着。

郑萱是不相信的,她了解自己的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哥哥。

她在国外已经渐渐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但那因被丈夫忽视而控制欲过强的母亲,和被控制下性情扭曲的哥哥,永远是她心中的一抹阴翳。更别提那些被哥哥夺去性命的女子,她们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但郑萱明白,自己其实也是一个罪人。

哥哥很爱她,也许是因为母亲近乎变态的控制欲,郑伟东唯一的出口就是这个敢于反抗母亲的妹妹。无论郑萱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为了妹妹的一个笑容,他可以赴汤蹈火。

郑伟东杀害的第一个女孩,就是自己的高中女友。因为妹妹不喜欢,所以他让这个女生永远地消失了。

鬼沙帮郑伟东抹去了所有痕迹,这种除了金属和岩石无法吞噬的可怕物种,最嗜血肉,但惧怕水银。

“你何必执着,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她。”

郑伟东说话时依然保持着姿势,抓着螺丝刀的手丝毫没有松懈。

郑萱知道哥哥说的她是指母亲。

“哥,在美国很多次我都想跟你说,我已经长大了,看到了光明的世界,我不想再被困在往日的黑暗中。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你却用那些可怕的录像,还有你可怕的爱,一次又一次把我拖回深渊……放过我好不好……”郑萱的语气中含着乞求和绝望。

“真好,你拥有光明,我就永远都不可能了……”

郑伟东嘴角浮出苦笑,他握着螺丝刀的手紧了紧,这一点被程赤看在眼里。

下一秒,郑伟东就要把螺丝刀往小米的脖子插去。程赤如同一道闪电般夺下了这个糟糕的凶器,反插在对方手臂。

被螺丝刀贯穿皮肉的郑伟东惨叫起来,他跪在地上,眼睛充满泪水,面目狰狞。

获救的小米赶紧奔向郭文文,郭文文张开双臂把这个受惊的女孩抱了抱,拉到身后。

程赤垂着眼睑,睥睨着地上的郑伟东。

“滥用魂界之物,行凶作恶,你这条命,是留不得了。”

众人都看着程赤,郭文文的脸上也有惊讶,她不知道程赤会杀人,纵然是恶人。但下一秒她便释然了,这种恶徒,人间整治不了,就该有程赤这样的人替天行道。

方才缠绕在程赤手腕上的白蛇,已经爬上了郑伟东的脖子,收紧身体,如同一条结实的白绳。

郑伟东在窒息之际,手指拼命抠着脖子上的白蛇,但无济于事,他的脸渐渐涨得红紫。郑萱看着濒死的哥哥,蹲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嘴巴,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郭文文和程赤都以为事情终于可以了结了,虽然郑伟东死去的过程如此漫长,痛苦的味道蔓延在每一个人的胸腔。

但楼梯旁边的一扇白色木门却在此时突然打开,一阵若有似无的腥气飘散在空气中。

郑伟东脖子上的白蛇松了劲,昂起小小的头颅盯着那黑洞洞的门口……

8

一个身着米色长裙的妇人从黑暗中走出,她的皮肤惨白,那双冰冷的眼睛像极了郑伟东,只是还要呆滞一些。

“妈?”

郑萱站起身,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困惑。

妇人的眼睛没有看郑萱,她只是默默扭头注视着儿子,此刻谁也感受到了那股诡异的腥气越来越重。

程赤皱了皱眉,白蛇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他的手腕。

此时郑伟东从短暂的休克中苏醒,他看着突然出现的母亲,似乎忘记了疼痛,用双膝跪爬过去,抱着母亲的腿,喃喃细语。

“妈,帮帮我……”

下一秒,妇人微微抬起双臂,从她的身后,伸出了四对黑色的“触手”,高高扬在空中。

很快,“触手”们调整了方向,直直向着程赤与郭文文的方向扑去。刹那间,程赤将手中的白蛇往郭文文的方向放出,白蛇化形,变回之前周身白雾萦绕的大蛇,截住了那两根碗口粗细的触手。

而另一边,没有了白蛇的程赤被另外两根“触手”攻击,而这所谓的“触手”碰上程赤后,立马散开,顺势蔓延全身,侵蚀吞噬着他的身体。血瞬染红了已然破烂的衣服,程赤咬紧牙关,紧紧闭上了双眼,周身针扎火燎般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发出了呻吟。

郭文文透过白雾,看见程赤陷入危险,她焦灼万分,却无能为力。就在这强化了的鬼沙快要把程赤包裹起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双瞳变得赤红,如有火焰燃烧其中,周身也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白光,身体表面的鬼沙纷纷消散。

程赤的衣服已然破烂,露出的皮肤伤痕累累,鬼沙所碰之处,皮肉破溃。程赤知道若不是身体中的犬灵守护,自己早就与凡胎肉身一样,瞬间消失无踪。他不明白,先前还不敢靠近他的鬼沙,为什么变得如此厉害,这个女人又是个什么怪物?

程赤看向背后长出鬼沙触手的妇人,她双眼圆睁,面部却仍旧没有丝毫表情,身体也不曾移动半分,但明显四支触手都是由她驱使。

鬼沙触手并没有就此消失,仿佛源源不断般从妇人身后伸展而出,怎么都消灭不完。

程赤挡开触手的又一波攻击后,飞身扑向妇人,此时他看清了,女人的背部附满鬼沙,如同活动的山丘般起伏,四条触手也是从中伸展而出,恐怖异常。

程赤双手五指瞬间长出灰色利爪,凌空而下间,调整成虎扑的姿态,他不需要触碰到怪物的身体,一股无形的力量便从手中发出,把妇人的身体从右肩撕裂。无数鬼沙喷涌而出,但很快便被赶来的白蛇消灭,腥臊之气一瞬间浓郁至极,在场的人都被熏得作呕。

鬼沙被白蛇全部收服后,空气才稍微恢复正常。郑萱发现,地上的母亲竟然还能动弹。她残破的身体倾向了儿子的方向,嘴唇抖动,“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那苍凉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

郑伟东的眼里充满恐惧和崩溃,他看着彻底不再动弹的母亲,一头撞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郑萱此刻已经没有泪水,目睹这样的场景,她反而镇定了下来。此刻她只想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变成了怪物。

郑萱用力将地上的哥哥拽起,盯着他充满痛苦的眼睛,“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伟东看着妹妹的脸,突然咧开嘴笑了,口水从嘴角流出,与泪水混合淌到脖子上,仿佛一个神经失常的人般发出瘆人的笑声。郑萱不为所动,仍旧揪着哥哥的衣服看着他的脸。

等到郑伟东笑够了,他才开始说话。

“一开始,我想杀了她,我受够了,我的人生完全被她控制了,30岁人连晚上穿哪一件睡衣都不能自己做主,连说一句话该用什么语气什么词汇她都要干涉!

但是她太了解我,走到山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我想她死。然后,她说她知道我的秘密,与其杀了自己母亲,不如让她再保护我一次……”

郑伟东缓慢地说着,突然变得异常理性和平静,如同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他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杀了很多女孩,甚至知道鬼沙的存在,但却一直假装不知。她也知道儿子不仅仅利用鬼沙,也在研究鬼沙,这种由许多微小的,贪得无厌的小虫子组成的东西,惧怕水银,喜爱肉食。

但是体内含有一定量水银的生物,却能够与鬼沙结合,成为鬼沙的宿主,增强其力量的同时,也能影响宿主的意志,变成共生体。

郑伟东做过很多动物实验,想过利用这个特性改造自己,但却勇气不足。而这一次,母亲主动要求成为儿子的实验品,成为怪物,因为母亲说,总有一天会有其他人发现他的秘密,自己就是他最后的保护者。郑伟东接受了这个建议……

郑萱摇了摇头,这样荒唐的母子,竟然是她的哥哥和母亲。但自己从前也差点和哥哥成为了荒唐的兄妹,她一直知道哥哥一直在杀人,甚至默许他这么做。直到今天,自己才站出来面对和阻止。

郑萱累了,她连再看郑伟东一眼都觉得痛苦,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程赤浑身是伤,但身体依旧稳稳的站着,眼中似乎没有疼痛带来的影响,郭文文不自觉间伸手碰了碰他,恰好碰到了一个伤口。程赤眉头微皱,身体颤抖了一下,转头间,却撞上郭文文担忧的眼神。

“我没事。”

郭文文点点头,希望这个家伙不是在强撑。

郑伟东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他死去的时候,郭文文再次看见了一个圆圆的发光球体,出现并消失。她本想问程赤这是什么,但他已经闭目端坐在地,额头中间似有微弱的红光闪烁。郭文文不好打扰,也许这是程赤养伤的方式。

郑萱早已离开,小米仍未从一连串的惊骇中回神,郭文文只好一边解释一边安慰着她,并告诫她不要把所见说出去。

没过多久,夏瑜来到,他看了看还在打坐的程赤,将郭文文与小米带到车里。

“我先送你们回家,那家伙不用管他,一会儿就没事了,他还得留下收拾烂摊子呢。”

郭文文知道夏瑜讲的是郑伟东和他母亲的尸体,既然夏瑜说程赤不会有事,那么她的心也定下来了。

夏瑜拿出一瓶水,递给小米,“受惊了吧,喝点水。”

郭文文也想要,夏瑜却不给她,并且眨了眨眼,“你回去再喝。”

后来夏瑜告诉她,那不是普通水,喝了的人会忘掉那些经历过的怪事,以免给自己和别人徒增烦恼。

“那你们当初怎么不给我喝?”

“是你自己主动申请来打工的啊。”

郭文文不再说话。

再见程赤已经是两天后,他的伤彻底好了,连疤都没留下。郭文文围着他转了三圈,还用手摸几遍,啧啧称奇。

“厉害哟,我头上的口子还疼着呢,你这么重的伤说好就好。”郭文文羡慕嫉妒得不得了。

程赤看了看她头上的纱布贴,手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的东西,上面串着一根结实的黑绳。

“你戴着它,以后你有危险我会知道。”

郭文文疑惑地接过,那是一颗类似兽类牙齿的东西,当项链也别有风味,很合她心意。戴上脖子后,郭文文摸着这颗礼物,心里暖暖的。

“唉,这不会是你的牙齿吧?”

她迟迟等不到回答,抬头间,程赤早已转身上了楼,只留了个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背影,可郭文文却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原标题:《犬神: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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