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故事小说695「深山生活」

2023-10-11 08:33:57 来源:搜狐

健健姑娘15岁,才上初中二年级,却要失学了。

“吭吭!”瘫在床上的父亲咳着、数叨着,“一个姑娘家,念那么多书有啥用?好歹识几个字,过两年找个婆家一送就好了!”

健健听了不禁又羞又气, “姑娘家咋了?我偏要念!你愿找婆家你自己去!”

父亲气得浑身直抖,骂道,“这东西怎么这样没大没小?满口胡说八道!好!你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看我不揍死你!”

骂着父亲撑起身要下炕,但下肢却不听使唤,只恨恨地将装旱烟叶的小笸箩扔了过去。

健健姑娘虽然没被打着,但却委屈得边哭边跑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到屋后的山坡上,放声痛哭了一场。

哭够,朝后一仰,像死了似地直盯着蓝天出神,身子则一动也不动。突然,她发现蓝天上出现了一只老鹰,那恶鹰显然是也看到了她,朝她盘旋过来,“糟糕!”

她浑身一激灵,心想,“它一定是把我当成死尸了!”

想到这儿,她忙翻身坐了起来。可是,那只恶鹰不管她是死是活,依旧尖厉地一声长哨,便一头猛扎下来。健健一看不好,连忙抓起石头抵抗,可不等她将手扬起,那只恶鹰已扑到了眼前。

姑娘见恶鹰那尖锐的利爪在眼前一晃,吓得忙将眼一闭,扑棱一下,恶鹰那大翅膀劈头盖脸地扇过来,将她的脸刮得生疼。

姑娘火了,也是出于本能,她闭着眼乱打乱抓起来,那恶鹰这才腾空而起。

姑娘抓了一手鹰毛,还不解气,又紧撵几步,扬手将手中的石块砸上去,一直看到那恶鹰逃得无踪无形,才解恨地吐了口唾沫,骂道:“畜生!你也来欺侮我!”

突然,她觉得脖梗贴着个软软的东西,还以为是鹰的羽毛,伸手一摸不禁大吃一惊;忙抓到眼前一看,竟是一只从未见过的小鸟。这小鸟绿羽、黄胸脯,红嘴、红爪,长得十分漂亮。

只是,它的一只翅膀受伤了,无力地垂着。健健这才弄清,原来那只突然发疯似地扑下来的恶鹰是冲着这只小鸟雀来的。

健健将小鸟雀放在掌上,替它将耷下的翅膀往上抹抹,然后手一扬将它放了出去。可那小鸟雀借力刚飞起来,兜了个圈,又惊叫着急忙飞回来,重又落在姑娘的脖颈上。姑娘忙抬头一望,见是那只恶鹰又出现在天空上了。

看到这小鸟雀被恶鹰吓得不敢飞走,健健怪可怜它的,便将它带了回来。健健在院里的酸枣树上给它搭个小窝,养起来。

气得父亲躺炕上又骂起来:“这么大个姑娘家,不说稳稳当当地学着做点针线活,倒跟个假小子似地养起雀来了,还有点姑娘样吗?”

健健生性爱动,又剪了个小子头,在学校外号“假小子”。

现在听父亲数落自己是假小子,不知勾起什么心思,禁不住又默默落下泪来。

母亲见女儿委屈得直哭,过来安慰她:“丫头,不是家里狠心不叫你念书,你看还能念得起吗?你爸瘫瘫巴巴地下不了炕,这日子……”妈妈自己倒先哭了起来。

健健不吱声,只是默默地瞅着那只小鸟掉眼泪。那小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歪着小脑袋瞅瞅这个、望望那个,还轻声呢喃了几句。

这天,健健的同学小陈来看她,一眼看见酸枣树上的小鸟,不禁惊叫起来:“呀!棒槌鸟!”

这一声惊叫使健健一怔,顿时又惊又喜。因为她早知道,棒槌鸟是一种十分神奇的小鸟呀!

“棒槌”就是人参,棒槌鸟就是人参鸟。进山寻宝的人只要看到了这棒槌鸟,跟上它就能寻到人参。小陈的老父亲是进山采参的老把式了,她说这是棒槌鸟,自然错不了。

果然,小陈说,“她爸爸又带人进山采参去了。”

健健问:“你咋不跟他们去呢?"

“唉!"小陈叹了一声,“谁叫咱是个女的呢?”

小陈走后,健健朝那只已与她厮混得很熟的小棒槌鸟呆望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对妈妈说要去姨姨家住几天散散心,却戴上爸爸的帽子、穿上爸爸的衣服,装扮成个半大小子,背个小行李卷、揣上小棒槌鸟偷偷进山了。

山越爬越高,路越走越陡,连四下的颜色都由鹅黄、嫩绿变成了深黛。健健知道,这是进山里了,便将小棒槌鸟掏出来,展在手心上。

那小棒槌乌先是惊奇地侧着小脑袋观望,待看到自己熟悉的老家后高兴得一拍翅膀飞了起来。

可刚飞不远突然像想起来什么,忙折回来朝健建呢喃了几句才又朝前飞去。

就这样,小棒槌鸟一会儿朝前、一会儿折回慢慢引导着健健朝深山里走去。

山林越来越密,四下黑黝黝地显得有些瘳人。

可是,一想到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一想到马上就能挖到大人参,卖钱交学费,健健便忘了害怕。

她便跟定那只小棒槌鸟,沿着野山羊踏出的小道一直向前。

午后,来到一处陡坡上。健健又饿又累,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玉米饼子便吃起来,刚吃几口,就见小棒槌鸟又飞了回来。

这次,小棒槌鸟的神态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只见它又唱又叫,将小翅膀拍得“扑棱棱”直响。

健健敏感地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了,激动得将玉米饼子往怀里一揣,一骨碌翻身而起,紧追棒槌鸟而去。

猛地,健健一眼看见,前面路边的草丛里,灰乎乎、毛茸茸地躺着一群什么东西。

大概是听到了健健的脚步声,有一个东西蓦地抬起了头。

哎呀!健健几乎失声惊叫起来。

她看到,那里横七竖八躺卧着的竟是群正在歇憩的恶狼。

健健浑身上下都僵住了,她像在恶梦里一样,明知危险万分,但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好一会儿,她才清醒,忙按住“怦怦”乱跳的心,慢慢朝后退,然后转身跑去。

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怪,平素凶残异常的恶狼这次竟然对送上门来的美餐无动于衷。

只有二三只狼抬头望了望便又懒洋洋地躺下了,弄不清是因为它们困乏之极,还是因吃得太饱失去了食欲,要不就是因为今儿是狼们的斋戒日。

总之恶狼竟奇迹般地没有追撵上来。

可是,那只小棒槌鸟却急坏了,它“扑棱”地一声追上来,像个微型小直升飞机似地停在健健眼前,小翅膀“噗噗”地乱扇,小嘴呢呢喃喃地直叨咕。

看见健健姑娘还是头都不回地一个劲往回跑,它急得“扑棱”地一声又飞走了。

不多会儿,它又飞了回来,竟往健健手心上吐了一颗红彤彤的东西。健健接过一看,见是一粒扁扁的像高粱米大小的种子。

健健知道,这肯定就是人参的种子,并且也知道这只十分仁义的小鸟雀三番五次拦阻自己的用意。可是……

健健正往回跑着,猛地见前面黑影一闪,一个色彩斑斓的大东西隐在路边的草丛里。

健健顿时傻眼了,连忙止住步,呆怔怔地立在那里。

直到这时,姑娘才真正害怕了。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姑娘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几乎要哭出来。她愣了一下,只是小嘴瘪了瘪,斜着折向另一条小路,继续往回跑。

小棒槌鸟见姑娘不听劝阻一个劲儿往回跑,只好遗憾地拍拍翅膀,絮絮叨叨地呢喃着飞走了。

健健姑娘跑着跑着又猛地停住。这回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四面山头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四下的森林也似乎一模一样,姑娘只顾低头跑路,早弄不清东南西北,她迷路了。

猛地,姑娘又听到了什么动静。她忙止住哭声,侧耳一听,不错,前面林子里正有什么东西朝这里走来。

姑娘慌了,急忙抓起一块石头准备抵抗。

可是,出乎意料,来的却是一些人,看他们的装束打扮,也是进山来采参找宝的人。

来的一共五个人,打头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姑娘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扑过去,伏在老人肩上哭起来。

老人问明白后,不禁呵呵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你也别忙着回去,既然出来一回,总不能空手回去。咱们就一起干吧!”

看见健健迟疑,老人问:“怎么?小伙子?你信不着我们?”

健健见他们将自己错当成小伙子,心倒安定下来,便使劲点点头。

他们一行五人,打头的这老头姓陈,正是远近闻名的陈老把式,也正是健健那个小陈同学的老父亲,只是不知为什么,健健没敢提起自己是他女儿的同学,另两个也是上50岁的老头,他们不爱吱声,只是闷头找参;只是另两个年轻人常好拌个嘴、逗个乐。

一个外号二愣子,愣头愣脑地好抬个杠;另一个叫周大发,健健认识他。陈老把式叫健健跟周大发一组,大家开始分头找参。

休息时,健健掏出英语书看起来,周大发一愣,惊讶地说:“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学生!”

健健脸一红,说:“少讽刺人,我知道你是高中生!”

这更使周大发惊讶了,忙问:“你,你是咋知道的?”

健健说“我是初二的,有次你还给我纠正英语发音呢!”

周大发又一怔,忙细细打量起来,乍一瞅,觉得面熟,可细一分辨,又不得不摇摇头,禁不住脸红了。因为他时常以指导英语发音为名,接近一些女生,而对男生的指导只是随意敷衍一下以避闲话而已,省得人家说只指导女生、不指导男生。

眼下这个小伙子他实在是没有一点儿印象,他不禁暗自埋怨自己:“谁叫你小子眼神只往女生身上使劲?这有多尴尬!”

健健看出他尴尬的样子,忙收起书说:“快找吧,一会儿他们都找着了,就咱俩两手空空,多不好意思!”

“累死他们!”周大发自负地说,“就凭咱俩这县重点中学的大才子,不信比不过那几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土包子!”

接着,他便滔滔不绝地向健健介绍起人参生长的条件、特点来,讲得果然头头是道。

陈老把式见这里难有作为,便又带大家出发了,翻过一个山坡,又穿过一个藤蔓缠绕的小石洞,眼前豁然开明。

只见一道飞瀑高挂,引来万道彩虹,四下峰奇石怪,雾霭缭绕,犹如仙境一般。

周大发看得发呆,不禁脱口说了一句:“这地方不出好棒槌才算见鬼!”

“嗨!”陈老把式懊丧地说,“20多年了,我就没少上这儿来,可就是没找到一支好棒槌,你们说见鬼不见鬼吧!”

说着一挥手,“就在这儿歌会儿吧!”

大伙儿实在太累了,那个二愣子刚一躺下便已发出呼噜声了。

健健却悄悄将周大发拉到了一边:“大发哥!"健健指了指,“我看那上头可能有大棒槌!”

周大发顺指望去,只见对面那处陡崖,怪石奇树,气势不凡,果然是个聚天地灵气的好去处,不禁怦然心动,但却装着漫不经心地说:“别胡思乱想了,那上面只有蒿草。”

可是,乘大家都迷迷糊糊地不注意,周大发却翻身而起,悄然走去。

他攀上陡崖旁的一棵大树,小心翼翼地朝枝梢爬,眼看枝梢都要压断了才停住。然后双手搂住枝梢,拼命伸出脚,用脚尖勾住了陡崖上悬下的青藤,他抓住青藤,终于攀上了石崖。

崖上长满了灌木、野草,周大发眼睛略微一膘,立时在一片鲶鱼草丛中发现了一株与众不同的植物。那手掌似的五片小叶,那高梁籽似的红红扁扁的果实,这不是棒槌又是什么?

可是,周大发却难以置信地擦擦眼睛,重又端详了一下。是棒槌无疑了,可,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棒槌?

是棒槌!是一支生长了千百年的特大棒槌!周大发实在难以控制自己头脑一热,竟然冒冒失失地迈步扑去。但他又一下想起了什么,不禁浑身一机灵,猛地将步子收住。

果然,一阵腥风掠过,大棒植旁的鲶鱼草“刷”地朝两边分开,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花蛇猛地仰起了头。

周大发估计得没错,或者说老祖先留下的遗训没错:那棒槌乃天地之灵物,尤其像这种千百年的特大棒吹,肯定会有什么毒蛇猛兽护卫呀!这条大花蛇足有茶杯粗细,瞅不清到底有多长,但它仰起的部分足有一人多高。

它大张着嘴,蠕动着两条殷红的须信,发着“丝丝”的声响,恶狠狠地直朝周大发扑来。

周大发知道,逃跑没有用。别看这大蛇没有腿,可在这厚厚的草地上,身子一扭就会像箭一样直射过来。

所以,他虽然毛骨悚然,吓得心狂跳不止,恨不得抱头鼠窜,但还是故装镇静,知趣地死死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乱动。

大花蛇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住了,它晃着脑袋、瞪着两只红红的小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着他。

周大发看到,这条大花蛇的头呈三角形,血盆大口里闪露着尖尖的青牙。

他弄不清这到底条什么蛇,但却能肯定是条毒蛇,他真不知道世上还会有这么长,这么粗的毒蛇。

凭学过的一点动物知识,他知道,蛇是高度近视,即使现在离得这么近,它也未必能看清自己为何物,而它对周围温度的变化却是相当敏感的,此刻自己只要稍微一动,立刻会引起空气的流动,发生极细微的温度变化,面前的这条大毒蛇就会根据这变化,准确地一口咬来,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两边就这么对峙着,谁也没有动一动。又熬了一会儿,大毒蛇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悠闲地将小眼睛闭上了。

但周大发知道,它决不是在打瞌睡,它很可能是在费解地猜想:此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根死木头桩子。

如果它想得不耐烦了,如果它宁可咬错了也猛咬一口,以释去疑虑,那该怎么办?

周大发想着,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妈的!老子不能坐以待毙!”

周大发暗自咕着,慢慢掏出打火机,背着手在身后悄悄点着了熏香。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笔直笔挺地立在那儿,微风将身后的香烟吹拂过来,又慢慢向面前那条虎视眈耽的大蛇飘去。

“蛇娘娘!你老人家请回吧!”他明知徒劳,但仍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

真是心诚则灵,不知是因为祷告还是因为受了香火,不一会儿,那条气势汹汹、枕戈待且随时准备出击的大蛇将三角头晃了晃,竟然往下一耷。

转身游回去。它游回到那支大棒槌旁,慢吞吞地盘成一盘,懒懒地歇下了。

周大发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他解下母亲为他本命年缝制的红裤带悄悄搭在一旁的一株万年蒿上,这是向后来人表示,这支大棒槌已是有主的了。

他这才缓步朝后退着、退着,乘大花蛇不注意,转身就跑。周大发扯了根青藤系好裤子,顺来路攀下了陡崖。不知是过于恐惧还是过于兴奋,他一路疾跑,收都收不住。

“哎呀!你还知道回来呀!”迎面而来的健健急得小脸儿通红,“哪儿找也找不到,你干啥去啦?”

“没,没……”周大发刚想笑笑,却又忙板起脸,语不成句地支吾道,“啥也没干呀!”

见周大发神态异常,健健不禁眼睛一亮,惊喜地问:“你找着大棒槌了?”

“嗯?”周大发一惊,脸一下红了,他差点想点头了,可却还是摇摇头,“真的没干啥。”

“真的没干啥?”

二愣子听到他们说话,跑过来插嘴说,“没干啥,这半天你去那儿了?”

周大发顿了一下,说:“去解了个手。”

“你这小子!”二愣子气得喊起来,“解个手还用得着东躲西藏地跑那么远?让我们好找!”

说着话凑过来,猛一把将周大发拦腰搂住,对健健喊道:“快!把这小子裤子扒下来!看看他屁股到底有多白!”

谁料,健健不但没敢上前,倒吓得“妈呀”一声转身跑了。

气得二愣子直骂:“健健你个混小子!你跑啥呀?还大小伙子呢,扭扭捏捏的倒像个小姑娘!”

笑过、闹过,队伍又出发了。还好,天黑前,终于找到了一支手指粗的小参。大家简单地啃了几口干粮,又搭起个简易小窝棚,便准备就寝了。大家照顾健健,给了她一床厚被,让她独自睡在一块底下垫了厚厚山草的地方。

大家都找地方躺下了,可周大发却精神兴奋得连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独自走了出去。月光象薄纱一样轻柔地披洒下来,山野显得格外温馨、宁静。

周大发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他时而焦躁地踱步,时而又瞅着月亮长吁短叹。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大家,好独自去挖那支大棒槌,否则夜长梦多,出了意外可就追悔莫及。可,怎么甩掉大伙儿呢?

夜深了,他还没想出好办法,只好快怏地回到小窝棚。二愣子四仰巴叉地躺着,把他那地方都占了,他只好蹑手蹑脚地来到健健的身边,掀开被,钻了进去。

周大发在外面冻得浑身冰凉,钻进被窝后就直往健健身边凑:“健健大哥焐焐!”

健健忽地惊醒,见周大发正往自己怀里拱,吓得“妈呀”一声惊叫,就要往外跑。

周大发还以为健健是睡愣了,忙将她使劲往怀里一搂,抚慰道“别伯,是我,你周大哥!”

谁料,不抚慰还好,这一搂一劝更将健健吓得像缠住了蛇,“嗷”地一声,一脚把周大发踹出多远。

这一闹把窝棚里的其他人都闹醒了,陈老把式忙摸出手电筒乱晃,二愣子则一转碌翻身而起,眼睛都没来得及睁摸起大棒子就要抡,吓得周大发忙喊:“自己人!别乱打!”

待弄清是怎么回事时,大家都又好气又好笑。二愣子说:“我还当来狼了呢!差点一棒子闷了下去。”

周大发说:“好啊!你那一棒子真闷过来,我这条狼就得变成条死狗了!”

大家又说笑了几句,便重新躺下。周大发揉揉被踹疼的屁股重新钻进被窝,对健健说:“这回你还没清醒过来?还把我当大灰狼呀!快来,快进被窝吧!小心着凉!”

可是,健健说什么也不肯再进被窝,先说是不困,不想睡了:被陈老把式呵叱了几句,又说一个人睡惯了,两个人一个被窝睡习惯。说着便拽过两件衣服搭在身上,缩在一个小晃旮里躺下了。

周大发哪里肯依,他说自己身体好,不怕冷,硬把棉被扔给健健,自已只胡乱盖几件衣服。

这一闹腾,周大发倒突然有了脱身的主意,不觉浑身一松,便沉沉睡去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周大发看到,那床棉被不知什么时候又盖在自己身上,而健健在小見旮里则冷得缩成了一团,他不禁心头一热,但马上有意识地使劲控制住了。

他决心不再顾及一切,一心实行自己的计划。

本来,他睡得又香又暖和,感到舒畅极了,可他却偏偏痛楚地哼了起来。

“咋了?”健健一惊,忙翻身而起,关切地问,“哪儿不舒服?”

说着过来摸摸他的额头。“是,是……”

周大发故意模仿电影上的重伤员的口气,语不成句地喘着粗气道,“是老毛病犯了,腿……腿疼得厉还。”

“二愣子!”一直没吭声的陈老把式喊道,“你扶大发起来遛遛,看抻抻能好不!”

“没、没用……”

可是,不等周大发装模作样地说完,二愣子已一把扯起了他。“拉倒吧!猪鼻子插大葱,装啥洋相?”

二愣子边扯边叨咕,“昨儿你那股牛劲儿哪儿去啦?昨儿那阵我还想扒你裤子,好家伙,不但没把你裤子扒下来,我自己的裤子差点没被你给拽下来。你瞅你这身肥膘!壮得跟个牛犊子似的,能有啥病!好好的腿又疼个啥?忍着点儿,我好好帮你抻几下,保管没事!”

可是,任二愣子怎么溜、怎么抻、怎么摆弄,周大发就是一口咬定:“疼!”

陈老把式一直闷闷地瞅着,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他“巴哒、巴哒”地抽了几口小烟袋,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周大发:“那昨办呢?”

周大发说:“你们走你们的,我先在这儿歇着。”

陈老把式说:“也好,我们就在这一片撒开先找找,等你腿好了,再一起走。”

“不必了。”周大发忙说,“腿好点儿,能走了,我自己先回去,要不往里走远了,再犯病可就麻烦了。”

“那。...”陈老把式想了想,说,“那就叫健健先陪你回去。”

周大发一口谢绝:“不用!不用!”

“就这么定!”陈老把式斩钉截铁地说,“放心!你和健健或去或留,大伙儿找到的棒槌也都有你们一份。谁叫咱们是结伙来的呢!这也是放山的规矩。”说完一挥手,“走!”

队伍出发了,健健则留了下来。周大发无可奈何地朝健健瞅了瞅,灵机一动,说:“我现在腿疼,也走不了,你在这儿陪我也是白陪,你还不如跟老把式他们在这附近先找一找,等我歇歇,腿好了再一起走不迟。”

见健健犹豫,周大发又说:“这片地方还真有点儿像,说不定你真能找到个大的,进山一趟,啥也没找着多遗憾!”

健健心被说活了,她再三叮嘱周大发好好休息等着她,还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引得周大发好几次真想叫住她一起去挖那支大棒槌,可又都交牙忍住了。

他等健健刚转过山坡,便一轱碌翻身而起,疾步朝来路走去。

周大发挖宝心切,只顾匆匆赶路,突然,他发觉身后动静不对,忙回头,不禁浑身一震,头发根立时竖了起来。

他看到,两只恶狼不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尾随上来,已撵到自己身后。

他四下扫视一下,当确信只有这么两只之后,心里便稳当多了。他将手中的桦木棒一拎,返身朝恶狼迎去。

两只恶狼见周大发来势凶猛,吃了一惊,忙将尾巴一夹,跌跌撞撞地直往后退。

周大发索性大喝一声,举起大棒直扑上去,一口气将两只恶狼撵出半里地。

可是,待周大发返身后,两只恶狼不怀好意地又尾随而来。两条恶狼这副癞皮癞脸的无癞样,恨得周大发牙根直痒。

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便若无其事地自顾走路,手中却暗暗捏紧了沉甸甸的桦木大棒。

果然,那条饥饿难耐的老母狼上当了,它蹑手蹑脚地紧跟几步来到周大发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刚想往上扑,不防周大发大喝一声,回身就是狠狠的一大棒,“砰”的一声,那大棒不偏不倚,正重重地击在老母狼的天灵盖上。

老母狼被打得“嗷”地一声惨叫,一下滚出了好远。

这一棒实在太用力了,周大发感到虎口被震得生疼,结实的大桦木棒则被震得断为两截了。

好结实的狼头!

那老母狼遭受了这么沉重的一击,竟然又翻身爬起来。虽然它跌跌撞撞地有些立脚不稳,但它晃了晃脑袋很快又像若无其事一样,低嗥一声,与那只大公狼抄小路飞身而过,瞪着血红的小眼睛拦在了前面。

周大发再不敢逞能了,也不敢往前冲,他将手中剩下的那一尺多长的木棒虚张声势地晃了晃,便忍气吞声地往回败退。

而那两只恶狼则不失时机地直逼上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血战随时都可能爆发。

周大发退着、退着,身后的树从突然“刷啦啦”一阵响,他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回头定睛一看,不觉失声惊叫起来。他看到健健来了。

来了援兵,周大发立时重抖起威风。他一把夺过健健手中的桦木棒,吼叫着劈头盖脑地朝大恶狼又反扑过去,把那两只大恶狼吓得“蹭蹭”几下蹿到一旁的坡上去了。

“健健!是你?你咋来了?”周大发又惊又喜,都不知说啥好了。

健健嗔怪地噘起小嘴:“说得好好的,你为啥不等我?扔下你一个病人谁能放心?这不,多危险!差点出事!”

“没事!”周大发不屑一顾地将手一摆,“不是吹,咱周大发对付只把癞皮狼还是绰绰有余。”

“别吹啦!”健健忙过来搀住他,“我跟老把式说了,我那份棒槌我也不要了,咱们快回家吧!”

周大发见健健果然连小行李卷都背来了,心里一热,拨开她的手说:“不用你搀,腿全好了,你就跟我走吧!保证叫你挖到大棒槌!”

“啥?还挖棒槌?”健健嗔怪地喊起来,“你的腿不想要了?”

周大发“扑哧”一声笑了,刚要说什么,却被一声长长的狼嗥声打断。

高坡上,那只老母狼突然莫名其妙地仰天长嗥起来,那嚎叫声凄厉刺耳,在山谷中引起阵阵回音,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起先,周大发还以为是老母狼被自己打成了脑震荡,神态恍惚地发起了神经,可顿了顺,猛然想起,说了声:“不好!”

便将健健的小行李卷一甩,抓起健健的小手便狂奔起来。

可是晚了。坡下的河滩上,已黑压压地出现了一群恶狼,恶狠狠地直朝这里扑上来!

周大发知道跑是跑不了了,他记起前面拐弯处有个崖洞,便决定先上那里避避。

刀削似的崖壁上,果然有个浅浅的小崖洞。

那洞口离地虽有好几丈高但却有一根青藤直垂下来。可惜那青藤离地还有一人多高。周大发忙哈腰扛起健健,让她抓住青藤先上。

情况危急,健健忙抓住青藤往上爬,可刚爬几步便惊叫起来。周大发回头一瞅,那只老母狼已带着几只恶狼冲上来了。

“大发哥!”健健头脑一热,竟犯起糊涂,“我下来帮你!”

“混帐!”周大发又气又急,吼道,“快爬上去好把青藤扔下来!”

等健健爬上崖洞扔下青藤,恶狼们已黑压压一片呈半月形围到跟前。

周大发眼睛都红了,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桦木棒“呼”地抡了一圈,又朝打头的老母狼甩去。

乘老母狼吃惊发愣之机,忙转身朝崖壁冲去。

借着惯力往崖壁上蹬了几步,一把抓住了那垂下的青藤。

可与此同时,一只恶狼已猛蹄上来,一口咬住他的左脚。

周大发被这突然一坠,差点脱手。他忙抓紧青藤,脚下却使劲乱瞪,可怎么蹬也没能蹬脱。

“嗨!”他听到健健在上面崖洞里发出一声喊。

接着,一块石头正砸在这只恶狼的眼眶上。

那恶狼“嗷”地一声撒开口,“扑”地摔了下去。周大发终于挣脱狼口,顿觉浑身一阵轻松,忙手脚并用,“蹭蹭”几下便爬上了崖洞。

已到嘴的猎物跑了,气得这只恶狼吐掉咬下的鞋仰头乱嚎。少顷,有几只狼开始试探着寻路往上攀。

可不是它们自己不慎摔跌下去,便是被周大发和健健用石块砸了下去。

这群狼虽气得“嗷嗷”乱叫,但始终不肯离去。

山里日头落得早,不知不觉,四下已是黑影绰绰了。

直到这时发觉,已是一天粒米没沾牙了。

“都怪你,把我的小行李卷扔了。”健健嗔怪地说,“那里头有干粮啊!” 健

周大发没吭声,直顾朝下望着。好一会儿,确信暂时没有危险了,才回过身。他在小布兜里摸着,终于摸出一块玉米饼子,掰了半块给健健,自负地说:“小兄弟,好好学着点吧!别看这半块玉米饼子,关键时候就是一条人命!懂吗?”

天黑透了,恶狼分别从好几处顺石缝偷偷往上爬。天黑瞅不清目标,而且崖洞里的石头也早扔光了,情况骤然危急起来。

“大、大发哥……”健健声音抖颤起来,“咋、咋办?”

周大发蓦地脱下外衣,用打火机点着,使劲晃了几晃,“呼”地扔了下去。

狼群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手,那些正向崖壁上爬的狼吓得嗥叫着滚落下去,下面的狼也吓得魂飞魄散,远远逃避。

不久,狼群又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周大发如法炮制,又脱下外裤点着扔了下去。

后半夜,他身上烧得只剩下一条小裤衩了,后又将健健披在他身上的外衣也烧了,可天还不亮。恶狼聚在下面又要往上爬,他只得对健健说:“快!把你的外裤也脱下来!”

听得出,健健设动。“这是什么时候了,还怕冷!”

周大发火了,吼起来,“那就脱我自己裤衩!”说着就要往下脱,

吓得健健忙说:“别……别……我脱……”不一会儿,她哆哆嗦嗦地将外裤递到周大发的手上。

周大发一扯两半,点着一条裤腿扔了下去。“省点儿烧吧!”

他说,“不过丑话说在头里,烧完了外裤,天还不亮,咱俩就得烧裤衩,反正宁肯光腚也不能叫狼给吃了!为了保住小命,咱哥俩就得豁出脸去丢一回人了。”

其实他后面说的是句玩笑话,却没听到健健答话,隔了一会儿,竟传来低低的抽泣。

他火了,骂起来:“嚎什么?还大小伙子呢!怎么哭哭啼啼的像个小丫头片子?真丢你姥姥家人!”

还好,不等外裤烧完,天已渐渐亮了,更幸运的是,狼群失去了信心,它们发疯似地一阵乱嚎乱叫后便悻悻离去了。

周大发见狼群确实走远了,才和健健下来。健健见周大发左脚鲜血直淌,忙摘下帽子给他包,心疼地问:“疼吗?”

周大发没吱声,只是目瞪口呆地瞅着。

健健摘去了帽子,额前蓬蓬松松的乌发垂了下来。外衣、外裤都烧光了,只穿着裤衩、背心。显露出鼓鼓的胸脯和白皙修长的大腿,愈发婷婷玉立、秀美迷人。周大发望着,不禁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你咋会是个女生?”

周大发可真是赤膊上阵了,他浑身上下烧得只剩下个小裤衩,不过,那个装着起参工具的小拎兜却始终没扔。

困饿冻吓,使二人疲惫不堪。

来到那个长着大棒植的山崖下,周大发要自己上去,但健健听说上面有毒蛇,说什么也不放心他自己去,咬牙硬撑着也爬了上来。

那条大蛇还盘卧在那里看守着,但很快就被周大发用熏香熏跑了。

周大发强按着心头的激动,摸索着抽出一根红丝线,过去轻轻地将棒槌的枝叶拴住。

大棒槌通灵性,不用红丝线拴住它就会悄悄溜掉,老一辈人都这么说。

拴住大棒植,周大发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他按规矩先用木棒敲击着石头“叫山”,然后拉健健一起跪下对香叩拜祷告。拜了山神,拜了人参娘娘,周大发还多拜了个财神爷爷,这才取出鹿骨做的人参钎子开始挖剔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挖着、剔着,生怕碰断一丝参须。要知道,碰断了参须是要掉价的呀,特别像这样的大参,一不小心碰断一根参须说不定就要损失成百上千元呢!

可是,终究是身子太虚了,也难怪,一天一夜了,只是昨晚吃了半个小玉米饼子。周大发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虚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手则颤抖得不听使唤。此刻如果能有一口吃的,哪怕是个咸菜疙瘩,他也能坚持把这支大棒棒起出来,可是,到哪儿去寻呢?

“给!”健健突然碰碰他,塞给他一样东西。呀!是玉米饼子!是半个玉米饼子!周大发惊喜得声音都变调了:“从哪儿弄的?”周大发兴奋得想都没想,三口两口便塞进了嘴,边嚼边含混不清地切咕,“我没说错吧!关键时刻,半个玉米饼子就是一条人命……”

猛地,他把话止住,咀嚼也停止了,只是死死地直盯着健健,说:“这不是昨晚我给你的那半个玉米饼子吗?咋的?你没吃呀?”

“我不饿。”健健故装平静地微微一笑,见周大发仍盯着,忙掩饰地往后掠了下头发,“真的,真的不饿。”

“疯了!简直是疯了!”周大发又悔又气,“你这简直是在玩命!”

“大发哥!”健健还想笑,但没再笑出来,“你吃了快起参吧!不用管我,我能挺住。真的……”

健健大眼睛里满是眼泪。周大发强忍着,将泪连同嘴里的干粮渣子一起咽了下去,然后转身扑下去,聚精会神地挖起来。大棒槌终于起出来了,好大的棒槌!长着小胳膊小腿,俨然就是个白胖的人参娃娃,不!俨然就是个大金娃娃呀!

“三万元!三万元!”周大发捧着入参娃娃,激动得语不成句,“少说也能值三万元呀!”

“哎呀!值这么多钱”健健高兴得小手直拍,“陈老把式他们知道了该有多高兴哪咱们一人能分好几千呐!”

“啥?你说啥?你是疯还是傻?跟你对半分就够意思啦!”他一挥手,“快去撬块桦树皮好包咱们的人参娃娃!”

可是,健健却没动,好一会儿,才轻蔑地朝他瞟了一眼,转身而去。

“你……你去那儿?”周大发愣了,见健健头都不回,急得喊起来,“回来!你给我回来!”

可是,健健仍没有回头,自顾攀着青藤下去了。

地上像铺了厚厚的棉花,踩上去软绵绵的,头顶上的阳光很刺眼,但那光却绿幽幽的,四下的山水树木则在转、在晃。

健健强挣着摇摇晃晃地又走了几步,眼前一黑,便一头栽了下去。她醒来时,见周大发正搂着她哭喊着。她倔犟地猛地挣起身,但还没迈步,又一头栽倒了。

“健健!健健”她听到呼唤,再次醒来时,见周大发正嚼着什么往自己嘴里喂。她看到,周大发手里的大人参已像萝卜似地被啃去了一大口。她明白了,不禁心疼得“哇”地一声哭了。

“混!你好混!"她狠狠地给了周大发一个耳光。周大发虽挨了健健一个重重的耳光,却破涕为笑了。

“健健!”他扶起她,口里喃喃地说,“找到陈老把式,咱们一起回家……”

二入依偎着,蹒跚地朝山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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