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佛像的魅力
走近古印度文明:辉煌的神庙艺术 106件文物中,18件来自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馆,88件来自大英博物馆,其中九成展品在英国本土属珍藏研究专用,此次在上海博物馆展出实属难得。
“贫僧自东土大唐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西游记》里唐僧的这句口头禅,成全了我们对于古印度最原初的想象。确实,欲了解印度文化,“宗教”是一扇最好的窗户,庄严的神庙,灵动的雕像,丰富的浮雕——这些既寄托了向上升华的信仰,亦是艺术在印度风土上的繁花茂叶。
5日,由上海博物馆和大英博物馆以及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馆联合举办的“古印度文明:辉煌的神庙艺术”在上博开幕,展出的106件文物中,18件来自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馆,88件来自大英博物馆,这其中有九成展品在英国本土属珍藏研究专用,今次在上海露面是它们难得的公开展出。本次展览划分成佛教、印度教和耆那教三部分,神庙多已不存,上博的展厅则布置出几分佛意,伴着梵音曼妙,眼前塑像们闪烁着几个世纪甚至十几个世纪前的风流灵光,一幅古印度文明的丰满画卷缓缓铺展开。
“古印度文明:辉煌的神庙艺术”在沪开幕
湿婆神铜像(又称“湿婆舞神”)
7世纪初期立佛青铜
佛教:中性的佛陀
印度是个多宗教国家,这次展览为何围绕佛教、印度教和耆那教展开?展览策展人、大英博物馆研究员迈克尔·威利斯解释道:这三个宗教在印度文化中的地位,相当于中国传统中儒、道、释的三足鼎立。三个教派都信奉“业报”与“轮回”,而修行方式不同,对生命的终极要义与极乐的理解各持一词,这次展览可视作对三者教义的浓缩。
佛教最先在印度开枝散叶,12世纪以后逐渐式微,现在印度国内,佛教只流传于靠近尼泊尔的喜马拉雅山区。这次展览中最早的一件作品,便是公元前一世纪的佛足印。这是一件浮雕,图案拙朴,石板四周雕以曼陀罗花,一双硕大佛足上,脚心各有一轮法轮,伴饰着其他一些佛教的吉祥符号。事实上,佛陀是自公元一世纪晚期以后才开始以人形示人,在那之前,信徒们用抽象的符号象征他的存在,刻印佛足,便是象征着佛陀肉身涅槃以后,他在人世留下的痕迹不灭。
在佛教部分最值得注意的一件展品,是一尊创作于公元6世纪的释迦牟尼立像。这件青铜立像是大英博物馆和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馆的共有物,只因当年此物拍卖要价太高,两馆一合计,一齐出钱买下。据称,这一风格的佛陀雕像全世界不过五六件。立像高只35.5厘米,雕工简洁细腻,佛陀身着的袈裟印着水样的流线。雕像带着那个时期造像的明显特征——长袍下的释迦牟尼并没有男性性征。根据《三十二相经》和相关经文,这是因为从王子到佛陀,他已丧失对感官的欲望和迷恋,于是男性性征随之消失,他成了中性的。回溯看公元2世纪之前的佛像,那时佛祖确凿是个男人!
印度教:湿婆那点事儿
印度宗教中最强势的教派自然是印度教,可以说,印度教派诞生了最生动的传说,也凝结了印度造像艺术的华彩。
在毗湿奴、吉祥天、伽腻什、湿婆等印度教的诸神中,湿婆是个logo式的存在。他是印度教主神之一,被视为最终毁灭宇宙的无上之主。湿婆有各种法相,最广为人知的当是舞王湿婆。这次展出的一件公元9世纪的舞王湿婆,在火圈里跳着“极乐之舞”,他一手持小鼓,打着节拍,一手托起智慧之火,一手造出幻象之境,一手抚慰众生。他脚踏侏儒,那是无知和执念的化身,他另一脚抬足向上,寄望着救赎。湿婆的舞姿舒展庄严,如流水行云,其实这支舞是毁灭之舞,火中极乐,是在大毁灭后带来大重生。由这雕像,便可对印度教的教义略窥知一二。
印度教的各种器物中,有种名为“林伽”的特别之物。它们大不过手掌,形似水磨,供奉于庙宇中。看似寻常,实是神器,林伽是湿婆最神秘难解的法相,亦是湿婆真身和法力的象征。林伽中央的圆柄上大多刻有湿婆头像,因为传说湿婆是从这里慢慢现身,而光秃秃的林伽就会被视作恐怖之物。
印度教里的神带着浓浓人间烟火气,每个男神有个和他对应的女神,一夫一妻。还是来说湿婆,其妻帕婆提在苦修后赢得湿婆的爱情。展品中一件公元10世纪的帕婆提苦行像就是取自这个题材。塑像构图复杂,难得保存完好,帕婆提丰腴健美,她立在莲花台上,带着受难气息的神圣美感。此外,展品中有两尊铜像是描述两人新婚的甜美场景,娇美帕婆提在强大湿婆的身边,温顺羞赧,其表情让青铜有了温度,让人忽觉神界与人界原是相通的,神亦有欢喜哀矜。
耆那教:甘地的信仰
耆那教在中国是个陌生的概念,事实上,圣雄甘地就是这一教派的信徒。耆那教的造像在美学与寓意方面都有它特别之处。
所谓“耆那”,是指完成修行的人,他们信奉绝对的、彻底的无私,放弃一切身外之物,包括衣衫,所以一目了然的,耆那不穿袈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们无意遮掩男性器官,甚至是坦然地展示着,因为他们信奉克制和坚忍,相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欲望和机能,也就不羞于面对众生。并且,耆那头上不顶肉髻,只有附着头皮的发圈,信徒认为,智识不是存在脑袋里,而属于内心。
此外,耆那教多立像。这正是耆那教和佛教最大的分歧处,前者认为,菩提树下打坐冥想是偷懒的行为,真正的修行是站立着完成的。在诸多立像中,公元18世纪的一尊巴胡巴利像是最不容忽略的。巴胡巴利是个“悉达”,也就是修行圆满的人。像释迦牟尼一样,他也曾是王子,为了放弃暴力而深入丛林,以站立的姿势进入冥想。他站立太久,以至藤蔓爬上他的双腿,鸟雀在他身上安巢。他在和自然融为一体时体会到无我之境,获得解脱。这尊巴胡巴利像,让人领略耆那教造像艺术中的慈悲面相与肉身之美,更是在审美的体验中,意会不同的宗教其实是殊途同归的:两个王子,两种苦行,终于指向同样的大宽恕和大悲悯。这,也是印度神庙艺术予人的最大感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