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云：那些被艺术市场冷落的民国书画大家们
现代名家字画行情与民国时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彼时，吴湖帆、溥心畬、陶冷月等著名书画家一幅作品少则可以买齐白石10张，多则可以买数十张甚至上百张。时至今日，他们的价格却是颠倒过来，齐白石一幅画的价格是他们的数十倍乃至上百倍。那么，究竟如何来看待这种现象？
——朱浩云
近几年，尽管艺术市场处在一个调整阶段，但现代名家字画行情依旧可圈可点，尤其是齐白石、潘天寿、吴冠中等市场中炙手可热之人。
齐白石 《山水十二条屏》 立轴成交价：9.315亿元北京保利2017年拍卖
潘天寿 《初晴》 镜心成交价：2.0585亿元中国嘉德2019年拍卖
吴冠中 《狮子林》成交价：1.43亿元中国嘉德2019年拍卖
但不少名家的表现却是屡屡不尽人意，像吴湖帆、溥心畬、陶冷月、贺天健、冯超然、柳子谷、溥雪斋、溥毅斋、谢之光等民国时期著名书画家，当时一幅画价少则可以买齐白石10张，多则可以买数十张甚至上百张。时至今日，他们的价格却是颠倒过来，齐白石一幅画的价格是他们的数十倍乃至上百倍。对此现象，笔者作如下分析。
吴湖帆 1953年作 《江山多娇图》12开册页
民国时期， 在吴昌硕之后，吴湖帆、吴华源、吴待秋、冯超然四人异军突起，成为海上画坛的风云人物，并被人们称之为“三吴一冯”。 他们的才艺，丰富了中国美术山水画的发展。 若就画艺而言，“三吴一冯”都以山水造诣最高，吴湖帆、冯超然尤是个中翘楚。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他们的画价不仅高，而且销路好，可谓出尽风头、占尽风光。
溥儒 1939年 《碧山秀水四景屏》 屏轴
像张大千对吴湖帆的绘画艺术向来十分欣赏，在大千看来，若论才学、地位、修养、画艺，中国画坛真正称得上传统文人画家的只有两个半，一个是吴湖帆，另一个是溥心畬，半个是谢稚柳。1935年8月当北平大古玩商、集萃山房老板周殿侯先生提出 “南张北溥”一说时，张大千认为不妥，应改为“南吴北溥”。
谢稚柳 陈佩秋 1958年 《竹禽图》 四屏
从市场行情看，民国时期，吴湖帆的作品在市场上十分昂贵，动辄以金条来计。当时他与张大千、吴昌硕、溥心畬、冯超然的作品价位是市场上最高的，买吴湖帆一张画可以买齐白石、黄宾虹几十张画。可是如今，吴湖帆价位远低于齐白石和黄宾虹。
步入21世纪后，随着中国书画作品屡创佳绩，吴湖帆的很多精品开始亮相各地市场。2009年他的《稼轩词意图》在上海东方拍至806.4万元，这已是当年吴的最高价了。2011年吴的精心之作《仿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卷》在翰海以9890万元成交，距离亿元一步之遥，之后，吴时有精品价格过千万元。应该讲，近十年吴湖帆作品的势头相当不错，但相比现在走红的齐白石、黄宾虹却不是一个档次。
至于“三吴一冯”中吴华源、吴待秋、冯超然几位，市场命运则更凄凉，不要说同齐白石和黄宾虹比，即使同吴湖帆相比也相差甚远。像吴华源、吴待秋、冯超然已经沦为市场上的冷门人物。
金城 1918年作 《画眉图》 镜心
郑午昌 《观云图》 1945年作 立轴
陈少梅 1941年作 《西园雅集》 成扇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北平和天津画坛。民国时期，北平和天津的金城、溥心畬、萧谦中、陈少梅等与海上“三吴一冯”一样，雄霸京津书画市场，那时，他们的画价也是最高的，并成为市场上的硬通货。而当时居北平的齐白石买画价格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贺天健 《锦绣河山图》（中国美术馆收藏）
然而，时至今日，艺术市场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齐白石如今画价动辄数百万乃至数千万元，即便是齐白石的书法也时有破千万的记录，如齐白石1951年作《篆书马文忠公语》镜心在2018年嘉德以1667.5万元成交，轰动海内外市场。而溥心畬、陈少梅作品至今能过千万的作品凤毛麟角，更让人寒心的是民国北平领袖金城的作品价格过300万元已显得很吃力，萧谦中的最高价位也就在90万元左右，他们与海上吴华源、吴待秋、冯超然几位一样，不为人们看重，渐渐被人们所淡忘和遗忘。
柳子谷 《是王者香》 镜心
因此，他们的艺术道路特别是作品在艺术拍卖场上的表现很值得当今画家和投资者及收藏者回味和思考。
颜伯龙 1942年作 《鹦鹉松树》 立轴
同样，作为有着20多年研究艺术市场的我，也常常扪心自问：究竟民国藏家眼光有问题？还是现在藏家有问题？好在吴湖帆生前的一席话让笔者茅塞顿开，吴湖帆生前曾说过，我的画要500年后再作定论。所以，期间市场上的潮起潮落都是正常的、暂时的，时间拉得越久，往往看得越清楚，人们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说的就是这个理。我想，现在来下定论或许还太早。
所以，作为广大字画投资者和收藏者，在把玩中国字画时不能被暂时热闹所迷惑，必须学习熟知中国美术史。因为在中国美术史上，宋元绘画历来享有很高的声誉和无与伦比的地位，许多人甚至将宋元绘画视作中国绘画的最高峰。
记得康有为早年在上海美专演讲时曾说：“周游全球，敢说，世界绘画的高峰在中国，在宋代”。评价之高，由此可见。同样，陈佩秋在论及中国画传统时说：“写意画一统传统的天下，也与其明清以来的惯势发展和人的惰性选择相关。早在四十年代，我在国立艺专求学时临摹赵干的《江山初雪图》卷，黄宾虹便认为这是工匠之作，不登大雅之堂。他要我学翁同和游戏笔墨的山水图，认为是至高无上的画品。再早一点，张大千、谢稚柳去敦煌，当时不少人便认为那是工匠的水墨画，不值得研究、仿效。当然，解放以后，这种观念就更加根深蒂固了。反对传统的一派且不论，坚持传统的，无论学院中还是社会上，都提倡昌硕、白石。直到60、70年代，在画院中画工整的宋人风格，不少老先生都是包小脚，写意画才是天足，画竹子就该学郑板桥。”
有趣的是：曾经花6500万元收购“清乾隆掐丝珐琅胡人像“的世界著名文物艺术品经纪人、伦敦古董商埃斯肯纳兹对中国书画尤其是宋元绘画情有独钟，每当谈到宋元绘画就兴奋不已，他认为：“宋画太美了”。“欧洲人作画，是见人画人，见山画山。中国画则不然。中国画家先是看到山，然后思考，想像要画什么样的山，接着还要研究传统山水画中是如何表现山的。最终的作品是将三者结合的产物：意念的山、实际的山和传统绘画中的山。”尽管埃斯肯纳兹只言片语，但极好地阐述了中国绘画的精神所在。
然而，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受政治的影响和左右，文人的水墨画占据了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无论是学院还是社会上，都提倡吴昌硕、齐白石。为此，傅抱石曾发出过“吴昌硕风靡画坛，中国画荒谬绝伦”的感叹。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学画的人大多学吴昌硕、齐白石；而藏家也把收藏的主要目标瞄准文人水墨画。结果八九十年代艺术拍卖，这一路众多名家的作品价格涨势可观，而宋元一路的名家之作大多却被市场冷落。
实际上，走宋元这一路的画家在上世纪画坛可谓阵容庞大，队伍整齐，如张大千、吴湖帆、金城、溥心畬、傅抱石、黄君璧、冯超然、吴待秋、吴子深、于非闇、陈之佛、徐燕荪、贺天健、郑午昌、陆俨少、谢稚柳、何海霞、溥雪斋、溥毅斋、沈子丞、吴琴木、颜伯龙、陈少梅、胡也佛、秦仲文、萧谦中、张石园、胡若思、田世光、张其翼、徐邦达、启功、俞建华、溥佐、朱梅村、黄秋园、陈佩秋等等。这些画家很多都是以史入手，由理入道，成就非凡。
陈无忌 《戏婴图》 镜心
范民峰 《溪山白云》 镜心
任重 2010年作 《西园雅集图》镜心
郝量 《猎人与地狱变》
江宏伟 《花鸟四屏》镜心
今天，随着李华弋、陈无忌、任重、范民峰、郝量、江宏伟、任珮韵等一大批宋元一路画家在市场的崛起，尤其是广大收藏者艺术鉴赏力的提高，宋元一路绘画必将影响和左右收藏者的收藏取向，未来能否成为画坛乃至海内外市场的热门品种值得关注。
朱浩云
2021年1月28日写于海上五栖斋
雅昌专栏
朱浩云
朱浩云，艺术和收藏分析人士，1961年5月出生于杭州，浙江绍兴人，居住上海。笔名：好运、水天、一俊、晓波、正年等。
现任民革中央画院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央电视台《书画频道》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古玩业商会理事，上海综合开发研究院收藏文化研究所特约研究员，上海名家艺术研究协会理事，上海名家书画院副院长，上海张大千研究会理事，四川张大千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雅昌艺术网等多家媒体专栏作者。2013年在《收藏》杂志举办收藏20周年庆典上荣获“耕耘力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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