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东:孜孜一生的“隶变”求证
较之于目前创作生涯正活跃在一线艺坛的书家而言,苏州书法艺苑的前辈艺术家似乎在学养修为方面明显更胜一筹,理论研究与学术撰述的成果显著丰硕,张士东先生即是其中一位代表。
张士东的书法作品创作可以说是面貌多样,风格各异,这与其说是探求毋宁说是追求。他在《张士东书法——兼谈创作思想和创作方法》一书中写到:“一个作者在一生的努力中可以创作出多种风格不同的作品,这应该是当今书家与古代书家的不同之处。”“一贯终身的艺术风格不利于艺术家创造精神的开发。”“我相信‘美’具有无限种可能的形式。”金句比比皆是,这书是他对自己五十年书法艺术探索所作的一次总结,分古文字、隶书、行草、楷书四大体系,与众不同别出心裁之处在于每幅作品旁注有创作心得,涉及文字学、书法史、书体演变、风格取向诸多方面。由此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在阅读中思考、在阅读中求变、在阅读中写字的人,也让我们更好的品味张士东的书法风格和艺术造诣。
现代书法大家沈尹默在《书法论》中说:“书学所关,不仅在临写、玩味二事,更重要的是读书、阅世。”张士东60年来坚持寻根探源的阅读学习,对中国书法的用材、字形、笔顺、笔法的演变和发展了然于心,因此作品创作有古人和法书的智慧和审美基础,有散淡随心无我的情怀和尊重,气韵高古,生趣灵动。
严格说来,这还只能算是就事论事的一面。
而通常人们更认同的是所谓“功夫在诗外”。说起来是书画同源,但是细微之辨还是蛮明显的:写字好的入画不是很难,画画好的再回过头来弄书法,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儿;一般也是认同搞书法的多往学问上靠有来路可循迹,搞绘画的可以不拘想象的天空更浪漫一些。听起来“功夫在诗外”有点风花雪月的漫不经意,在张士东却是一条道儿走到黑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长城还要翻过去的死磕到底。我想说的就是这事。
事情的起因就在2020年夏天,和顾逸、江野一起前往拜访张士东老师的时候。说来也巧,那天适逢张老师的新著《辨伪存真说隶变》刚到,墨香芬芳,得以拜读。张士东兴致勃勃,和我们讲了一下这书,又给我们看来一下准备展览的作品。顾逸一旁悄声跟我说道:这事具有颠覆性意义的。
其实,这还是一个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的老生常谈。兹事体大,说来话长。
早在上个世纪的1999年,张士东即出版了学术专著《隶书探源》。这是他自1988年开始渐渐淡于各类繁多书法评比展事,而集中精力搜罗考古发掘之甲骨、鼎彝、简牍、帛书等文字资料,以滴水穿石的精神对所涉史料进行艰巨细致的整理,把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全部投入到汉字字体演变的探索成果。穷首皓经,毕其十年之功于一役。
过去一直因符古说的“隶书是小篆简化而成”,其实并没有人在字形、结构、笔法、笔势、气息等诸方面对小篆与隶书作过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辨析,早期隶书与西周金文具有最普遍的相似性,凡隶书与小篆不合的字形和笔法等都可以在西周金文和甲骨文中找到其继承的依据,所以隶书的源头不在秦小篆,而在西周金文。张士东以此论断的论文《隶书源头辨析》获全国隶书学术一等奖,在此基础上的专著《隶书探源》一书获中国书法兰亭奖理论三等奖。
20年之后,他再接再厉,利用最新考古发现和出土文物资料,不断补充,不断充实,写成了《辨伪存真说隶变》一书。
所以,张士东老师的这部新著,其价值不在于观点的新颖,而在于论证的有凭有据理直气壮,论述的更加充分和完整;也因为其内容几近面面俱到的详实,即使是如我般的普通读者读来,也是兴趣盎然,增识良益。
张士东在引言中即说:“其实隶书中没有一个字、一个部首是从小篆演变而来的。”其言辞凿凿,自信满满,透着底气。其实就是他死磕闷劲的论证法,就是一个字一个字、一个部首一个部首的对照对比其演变过程和历史。相信只有傻人才会下这样的苦功夫用这样的笨办法,而做出了一个铁证如山的结论。而关于众说纷纭的结论他也一一作了厘清,并分析到其含糊其辞语焉不详勉为其难牵强附会的原因在于:泥古不化的思维禁锢,有了先入为主的臆想,又缺乏实物的见证,想当然的逻辑推理,所以看不到东汉不仅不是“篆初变隶”的时代,更难辨别此时的隶书已经走到了隶书体系的终点。
张士东重新回到对隶书本体的追问,把当代隶书创作看为当代书法走向自由、新生、成熟的起点,让他的创作有艺术意识的个性表现,这种融入审美体验精神体验的思想层面的自由,使得创作有了创造的意义,也真正体现了隶书的风度。当然,这样的思维同样也在他的篆、隶、楷、行、草书书写有不同的体现,也因此呈现了他的书法创作丰富多彩。
书法既是一种文化现象,从古至今,无数前贤创造了风格多样、绚丽多彩的书法艺术;更有张士东这样从研究中国文化入手,通过研究和鉴赏,充分认识文化修养是书法艺术的核心,真正理解中国书法的精神实质,进行书法创作,汇成而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影响和培育一代又一代文化后人。
特别链接:张士东书法作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