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履生：英国约克国家铁路博物馆（下）

2021-02-03 10:16:38 来源:陈履生美术馆

国家铁路博物馆的第一个大门

国家铁路博物馆的第二个大门

国家铁路博物馆的外面

莫奈的《圣拉扎尔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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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很容易让人们想起印象派画家莫奈“圣拉扎尔火车站”系列中的画面。当莫奈笔下的火车站所呈现的那种鲜活的景象变成了博物馆中停摆的现场，站台上所排列的不同时期的机车车头和车厢，好像都是刚到站一样紧挨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让观众感受到当年的繁华和忙碌中的人来人往。其中不同时期的车厢有着不同时期的内部配置和装饰，而有的可以走进去，能够让人们亲身感受当年乘坐火车的喜悦。显然，面对这样一种集成化的具有规模的设计，人们很难感受到是处于博物馆之中，而所谓的参观也不同于在一般的博物馆之中。通过集成不同历史空间中的陈列，让人们看到在一个历史并存的空间中凝聚着不同的时间，而在这个不同时间变化的表现中，哪怕是路边上称行李的磅秤，哪怕是从这里寄出一封情书，哪怕是坐在座椅上候车，也有着不同时间的历史表述以及对应中的历史特点。所以，在这里不管是第几号站台，也不管这些机车曾经行驶在何方，所表现的不同风格都与一定的时空关系相连接，都和铁路的发展相关联。在这里人们实际感受到的是过去的历史与时间的变化，相关的每一点，比如帮助旅行者搬运行李的那个大的铁推车，其笨重正表现出了特定的时代特点，尤其是表现出了车站在服务方面的传统。还有站台上堆放的那些行李箱，都是特定历史中的一些遗物，有着不同的材质和款式；其中还有打开的行李箱，里面还存放着一些过去的日用品。与之关联的是，旁边还配合了一些老照片把人们引入到当年。这些当年的感觉都是与人们的生活，与那个时代联系在一起的。

显然，只有走进那些车厢，看看当时的设备，看看当时的灯，看看当时的座位，以及看看当时的所有一切，又好像看电影一样，好像都是似曾相识。这就是铁路博物馆的特色。其中不仅能够让人们感受到历史，还能够感受到当年的风华和气息。站台是一个多世纪中的无数人的历史记忆，这里曾经有着几代人在此流连，在此享受着旅行的快乐和交通的便利。尽管这种蒸汽机时代的列车速度并不是很快，而且是晃荡晃荡，但仍然是过去时代中的进步。铁路为这个世界创造了一个时代的繁华。由站台构成的这样一个展区，将人们带到了蒸汽机的时代，当人们逐个看完之后实际上已经是心满意足，因为所展示的内容太丰富了。而走出这个展区好像出站一样，确实有人到此为止，会像出站那样离开这里，在回程的路上回味所见的一切。然而，这是一个不同一般的博物馆，到了这里只看了一半，一小半。如果仅止于此的话，那么，他会失去利曼路的另一侧的更大规模的陈列和关于机车及其他更丰富的内容。好戏还在后头。

出了展厅就到了户外休息区。可以在这里小憩，这里也有一些基本的服务与供应。这里还有通向博物馆另一半的地下过道。这一半过去是机车的仓库，因为存放而有铁轨与外面相连。仓库改造成了博物馆，保留了其中的很多功用，至今还在发挥作用。这一半还有另一个属于正门的入口。不管从哪个入口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空间，豁然开朗，里面有无数的火车头，很震撼。作为基本陈列，博物馆的巨大展厅呈现了一个不同于其他博物馆的空间结构，而在这样一种非常特殊的博物馆展厅的结构中，其展品的体量是超常的，其摆放也是颇费心机。这里不像挂画，也不像摆放那些出土的文物，这些火车头都很大、很重，搬运和摆放，哪怕是稍微的移动都很困难。

在这一部分有一尊被称为英国铁路之父的乔治·史蒂芬森（George Stephenson，1781-1848）的雕像。他是至今仍为世界标准的1.435米铁路轨距的制定者。他还设计制作了著名的“火箭号”机车。显然，这是向他致敬的特别表达。尽管雕像处于不太为人注意的地方，可是，周围的庞然大物都和他有着难以分开的联系。在博物馆大约6000多件的收藏中，大约有280辆机车，其中约100辆一直都在约克的馆中，其它则分配在英国希尔登铁路博物馆和其他博物馆以及观光铁路之间展览和使用。还有如旧时火车票、站牌、报纸，以及无数的制服、钮扣、手表、时钟、地图、海报等与铁路相关的五花八门的其它藏品。

1939-1945年二战时诺曼底战役中敦刻尔克疏散时的坎特伯雷车站站牌

英法隧道中的欧洲之星

博物馆中最早的藏品是大约1815年造的由马、车厢和用于牵引马车的铁轨组成的马车，这是在蒸汽动力机车出现之前的先驱。比较重要的藏品有1829年的制造的世界上第一台将多管锅炉与排汽诱导的通风相结合的蒸汽机车“火箭号”（基于它的原理，随后建造了60多万辆蒸汽机车）。被誉为“车轮上的宫殿”皇家火车沙龙系列是最引人注目的永久展品，时间涵盖从维多利亚女王早期的火车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伊丽莎白二世乘坐的皇家火车。其它重要的展品还有：1846年造的弗内斯铁路3号“红鼻子号”蒸汽火车，伦敦和东北铁路A3型4472号“苏格兰飞人号”火车，“马拉德号”蒸汽火车，“汉密尔顿公爵夫人号”蒸汽火车等。而“苏格兰飞人号”则不定时的在国家铁路网上运营，它是由英国最著名的蒸汽机车工程师奈杰尔·格雷斯利设计，为伦敦和东北铁路公司于1923年在顿卡斯特工厂建造。此车头被伦敦和东北铁路公司用于东海岸干线长途列车上，特别是在伦敦至爱丁堡“苏格兰飞人”列车上，1934年11月30日创下了160.9公里/小时的世界纪录，之后又在1989年8月8日在澳大利亚创造了蒸汽机车最长不停车运行（679公里）的纪录。博物馆中的所有展品基本上都与英国有关，而唯一例外的是2001年由西日本铁路公司捐赠的日本0系列新干线列车，这也是馆内反映最新科技成果的展品。遗憾的是这里没有中国的高铁。

来自中国、由中国人设计、英国1935年制造的火车头

可是，这里却有一件来自中国的英国造的火车头。这是中国政府1981年赠送给英国国家铁路博物馆的礼物——KF1型蒸汽机车KF1-7（又称“联盟型蒸汽机车”），由我国铁路机械工程专家应尚才组织设计，英国肯尼斯·康德黎任技术顾问，英国瓦肯铸造厂于1935年建造。馆内展示的是当时制造的24辆中的1辆（现存2辆，另一辆为北京中国铁道博物馆收藏）。这辆火车头高近5米，长度超过28米，是英国历史上制造过的最大的单体机车。关于这辆机车，可以说满身都是故事，至今车身上还保留了“保持工具整洁”的中文提示。

1929年，中华民国铁道部为贯通粤汉铁路（今京广线广州—武昌段），决定在株洲和韶关之间修筑铁路，以完成湘粤铁路广州到韶关段和长沙到株洲段的接轨，并与湘鄂铁路（今京广线长沙—武昌段）连线，专门成立了粤汉铁路株韶工程局。为了工程、购置机车等设备向英国政府筹借了中英庚子赔款，于1933年签订了贷款协议。因为要翻山越岭，原有的国外大型蒸汽机车的动轮轴重超过了粤汉铁路线桥的承载能力，时任职于铁道部路政司技术标准委员会的应尚才建议自行设计一种适合我国铁路之需的大型蒸汽机车。1933年7月，在应尚才的主持下完成了KF1型（2－4－2轴列）客货两用大型蒸汽机车的技术设计，可是，当时国内却无力制造。故按照款源，英国的伏尔冈机车制造厂制造了24台机车。1936年1月，首批机车运到了青岛。这一由中国人首次设计的机车，与当时国外最先进的大型蒸汽机车的性能不相上下，却解决了中国的问题。然而，在机车运到中国处于试验阶段时却遇到抗日战争，为避战乱，这批机车还没有正式运营就转到了桂林。为防止这批机车为日寇所用，铁路部工人将无法撤出日占区的KF1型蒸汽机车忍痛炸毁。1950年4月，铁道部组织专家对战时破坏的设备进行评估，修复了其中的21辆KF1型蒸汽机车，并经过技术改造，投入到沪宁铁路线上。

与此关联的为我国铁路工业的发展、技术标准的制定和人才的培养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应尚才（1896 -1982），浙江省奉化人，1911年考入北京清华学堂（今清华大学）。1918年毕业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凯斯工业技术大学（Case Institute ofTechno1ogy，Cleveland，Ohio）攻读机械工程专业，先后在美国的沃纳－斯瓦塞（Warner&Swasey）半自动机床制造工厂、威斯汀毫斯（Westing－house）蒸汽涡轮机制造工厂、鲍尔温（Baldwin）蒸汽机车制造工厂等地工作。1924年回国。应尚才所设计的当时最大的单体机车置身于这一博物馆中的意义是不同寻常的，而每一个中国人经过这件展品前可能都会有所感悟——那是在1933年，那是在蒸汽机的发源地和“铁路故乡”。

铁路博物馆中的维修车间

铁路博物馆中的开放式库房

铁路博物馆中的开放式库房中的各种藏品

铁路博物馆中仓储式展厅

公共空间中的展示

站在博物馆的室外平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约克火车站

铁路博物馆中众多的机车形成了像山谷一样的参观路线，让每一位参观者身处于震撼之中。因为数量众多，加之体量巨大，观众于其间并没有可遵循的参观动线，尤其是其中有上上下下，左拐右拐，因此，参观中难免遗漏。不过基本上都能够很自然的走进维修的车间以及库房，那是进入到工厂的感觉，技师们在其中工作，也不像在博物馆之中。但是，进入到库房之后，因为藏品有条理的存放，加上每件藏品上的标签，人们可以获得博物馆中仓储式展示的感觉。这里太密集了，有无数的各地车站的站牌，有各种与铁路关联的路灯，还有各种工具。从大到小，从小到大，无不表现了在铁路上奔驰的庞然大物内部的每一个方面，正所谓机器中的齿轮和螺丝钉缺一不可。

非常感佩英国从1862年就开始了关于铁路和机车的国家收藏，而中国的第一条铁路则始于1876年，这是为了改善上海至吴淞港码头之间运输的一条16公里长的铁路，由上海英商怡和洋行修建。也非常感佩约克国家铁路博物馆从1975年运营以来在收藏方面的一如既往，还有关联的博物馆的研究等具体的工作。尤其是今天在公共服务方面形成的特色，正好像在机车大厅一边的开放式的咖啡座一样，完全可以说明它之所以吸引观众的原因。在这里喝咖啡的感觉完全不同于常规的咖啡馆以及一般博物馆中的咖啡馆，身旁就是巨大的火车头，这可不是那些咖啡馆中的装置或装饰，而是在博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