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真实与幻想之间的灰色地带

2022-06-07 13:50:37 来源:网络整理

1999年,距戴安娜王妃车祸去世已有两年。一张戴安娜王妃与男友多迪·法耶德抱着婴儿玩耍的虚构照片登出后,社会一片哗然,英国王室迅速做出反应:“粗俗、可鄙、哗众取宠,企图吸引公众的注意力”。但即便如此,许多媒体仍是将它作为封面故事,写了大量关于它的专题;公众同样也乐此不疲地沉浸其中,甚至会想要看到更多。

接下来,在一系列虚构影像作品中,布什、戴安娜王妃、威廉姆·查尔斯、托尼·布莱尔、迈克尔·杰克逊等人在世人眼中所塑造的光明磊落、温文尔雅的形象顿然消失,变成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正是一位名为Alison Jackson的当代艺术家及摄影师“创造”了这些,她成为虚构名人生活的“始作俑者”。找寻不同的酷似名人的“演员”通过逼真的造型设计以及后期的图片处理达到一种狗仔式的偷窥摄影影像。公众的视线早已停滞在这些血腥、暴力、色情、仇恨等充满私欲的场面中,达到一种“凝视的快感”。真实与否早已在公众的窥视欲望中失去重量。名人的生活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充满吸引力,不论观看者的身份高低贵贱,虽然名人和大众的距离很远,但似乎在每日的真假新闻轰炸中又离名人很近,提及名人就如同提到亲戚朋友一样的家常便饭。用《泰晤士报》记者凯茜·布鲁易斯的话说,Alison Jackson擅长把握时机,适时地“把捕风捉影的传言变成现实”,展现在大众眼前,并引发公众思考。

虚构和毫无忌惮的想象不单单只娱乐了大众,更是在探索现实生活与幻想世界之间的灰色地带,成为当今的一种流行文化。以完全颠覆“正常”的文字、图片、视频等手段对热门的人和事进行虚构,表达个人的思想,达到一种荒诞和滑稽的视觉境地。

当我们逐渐发现周围的真相大多被阉割和屏蔽之时,比起去相信那些以“真实”为幌子包装扎实的虚假事件,不如去坦然分享这些无厘头却意犹未尽的假象。在欣然大笑的背后是对社会、政治、文化的冷嘲热讽,假象成为我们意识形态下的延伸物,在真实和幻想的边缘中愈演愈烈。

第二历史

米兰·昆德拉的《笑忘录》是从布拉格一座巴洛克式宫殿的阳台上开始的。1948年2月,捷共领导人哥特瓦尔德在这里向公众发表演说,紧靠在他身边的是外交部长克莱门蒂斯。天气很冷,哥特瓦尔德头上什么也没戴,克莱门蒂斯关怀备至地摘下自己的皮帽,把它戴到哥特瓦尔德头上。这个瞬间被记录下来,复制成无数张照片,宣传画上、课本中、博物馆里,到处都可以看到。4年以后,克莱门蒂斯因叛国罪被处以绞刑,宣传部门立即行动,让他从所有照片上消失了。“从此以后,哥特瓦尔德就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从前站着克莱门蒂斯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宫殿的一堵空墙。”

这样的空墙无处不在。几乎可以用相同的句式,叙述发生在另一时空下的版本:1964年11月,参加完十月革命纪念活动,周恩来从莫斯科回国,毛泽东、朱德、刘少奇赴机场迎接。这个瞬间被记录下来,朱德与周恩来站在画左,毛泽东与刘少奇站在画右,脸上洋溢着革命战友的笑容,中间隔着一捧鲜花。70年代,这幅照片被印制成宣传画在全国大量发行,诡异的是,刘少奇不在画内。他与毛泽东衣袖相接的地方,已经填补成平整的机场路面。

没见过原版照片,先看到宣传画的人,必然以为这就是历史。艺术家张大力也是一样。直到父亲偶然提起原本的照片上还有刘少奇,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我们深信不疑的历史,不过是经过切割、改造,甚至虚构的伪本。这促使他从2003年开始一项比较艺术研究,跑遍全国各地的档案馆,通过个人关系打通关节,查找出不同时期的历史照片。有些家喻户晓,有些鲜为人知,共同点是全都经过修改。他把同一照片的不同版本相互对照,加上简单的版本说明,形象地命名为“第二历史”。2005年首次在草场地北京公社展出时,这样的照片有38组,经过几年的积累与挑选,这个数字上升到130。

真实的谎言

时至今日,我们早已不相信道听途说的东西。一件事情值得我们去信任,那它至少需要一些看上去基本是“铁证如山”的证据,字迹、录音、图片便可以称为最有力证明。

时代越发达,我们愈发认为自己的脑子比之前任何一位古人都清醒,因为我们看上去站在一座由真理构筑的山顶上,拥有随时可以上网的电脑,高尖端的侦测仪器,真实不就像我们脚下的风景般一目了然吗?实际上,这种感觉一定是不真实的。因为真实和谎言始终是一对双生子,它们同时出生同时生长,它们彼此感染、交叉、重复、渗透,有真实的地方,必然有谎言的影子;有谎言的形迹,才有寻求真实的企图。 说到底,这是一个棋逢对手的游戏,你看见的真实有多透彻,谎言就有多高深。

美国总统林肯不出色的外表曾和他的幽默一样深入人心,在竞选参议员的时候,对手曾指责他在黑人立场上惯用“两副面孔”。他不慌不忙地反问:“如果我真有两副面孔的话,怎么会安于戴现在这一副呢?”然而在1860年林肯的一张肖像上,我们发现这位瘦削、略带佝偻、身材比例不当的总统却气宇轩昂地站在工作室内,浑身上下散发出美男子的光芒。

这幅几乎成为他标志的肖像,除了脸部以外,完全借用了一位叫约翰·卡尔霍恩的参议员的身体。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个“身体所有者”参议员在政治立场上,几乎和林肯持完全相反的态度,“因为实在找不出另一副如此贴合林肯英雄气质的身板了”。

和1942年为了突出马背上的墨索里尼“更加高大英勇”,而消除掉了本来存在的牵马人照片一样,这样的小改动在历史政治的虚构中,只是近乎玩笑的小事。更多的时候,虚构的身份是历史的橡皮擦,那些重复过、不干净、不愿看的东西便在擦除中消失殆尽。权力的转移更迭、政治的跌宕起伏才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撰写我们所看到的真实。

“虚构”本身并不算一个贬义词,但是当它出现在政治中时,大多数时候就等同于“政治阴谋”或者“政治欺骗”。

每一段虚构的现象后面必定有另一段真实的原因。倘若你有心去探究竟,就会发现表象不过是一根看得见痕迹的线头,顺着它抽丝剥茧,展现出来的庞大的权力内部,利益和纷争,得势与失利才是对应的根源。纳粹党宣传部部长戈培尔曾深得希特勒赏识,他是希特勒竞选时的有力臂膀,柏林焚书运动和屠杀犹太人事件也是他担任执行导演,然而这个“创造希特勒的人”却在1937年时,被发现从一张合影中消失,这是什么原因呢?原来当时戈培尔正在和一位叫巴洛娃的演员闹婚外恋,希特勒非常不满甚至愤怒,强行干涉此事。根据戈培尔后来的日记中反映,那段时间是个危险期,种种迹象表明事情的严重性,他甚至差一点自杀。

虚构一个娱乐时代

“16岁加拿大少年歌手贾斯汀·比伯(Justin Bieber)的真实身份为51岁的恋童癖患者——迈克·科特(Michael Cote)。他凭借橡胶面具和假发虏获了全美乃至全球万千少女的心。”这则消息让很多中国网民第一次见识到互联网虚构新闻的轰动性。这轰动甚显离谱。它的出处是洋葱新闻网(The Onion News Network)——全球最著名的虚构、讽刺、不正经媒体。2007年,YouTube捧红了贾斯汀·比伯,2010年,比伯推销了美国“洋葱”。处在一个信息轰炸的娱乐时代,剥开“洋葱”的皮,我们来看看里面这虚构的力量。

《洋葱》其实是美国最受欢迎的幽默讽刺杂志,它以真实新闻事件为蓝本,加工杜撰成为“新闻”。而洋葱新闻网则是“洋葱”组织在2007年推出的虚构新闻网站。它拥有模仿美国电视新闻CNN的24小时新闻视频网络电视台“ONN”,与CNN的节目形式完全一样,有新闻主播、谈话嘉宾、采访对象,包括时事、教育、文化、娱乐和科技各个领域。洋葱新闻网每天都在更新,《洋葱》则在周四上市。当传统印刷媒体发行量减少,被迫裁员时,《洋葱》的销量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与此同时,洋葱新闻网也正在成为独树一帜的网络品牌。有善意的社会学家认为:《洋葱》用夸张的想象表达对世界的观感,是另类的社会评论。无论如何,从一份周刊到多媒体平台,有一伙人正以虚构为事业,把这颗“洋葱”越种越大。

1988年,两个麦迪逊威斯康辛大学的大三学生,Tim Keck和Christopher Johnson创办了寝室讽刺小报《洋葱》。小报得到了比萨店老板的资助,被用来放在店内招揽学生生意。据说《洋葱》报名来自于Tim Keck的叔叔,因为他注意到这帮穷学生最常吃的就是洋葱三明治。第二年,他们以低于20,000元的价格将报纸出售给Scott Dikkers 和Peter Haise。在两人的打理下,通俗小报《洋葱》渐渐地足以在美国10个城市发行。1996年,网站版的上线使《洋葱》得到了全国性的关注;“洋葱”这个名字像病毒一样扩散,与此同时,黑白版的报纸也改成了彩色版。到1997年,《洋葱》已经强壮到能够支付员工薪水,在前10年里,报纸几乎完全靠一群分文不取的爱好者支撑着。1999年,《洋葱》编辑部编写的《我们的愚昧世纪》成为全美畅销书,其中收录了恶搞整个20世纪虚构新闻。编辑部因此获得备受垂涎的瑟伯幽默奖;《洋葱》真正完成了从大学出版物到全国性幽默媒体的转变。直到2007年4月推出洋葱新闻网(The Onion News Network),“洋葱”这个名字足以载入媒体史册。

巴西刺客

在2010年圣保罗艺术双年展上,巴西画家Gil Vicente的画作 “敌人”(Inimigos)系列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巴西律师协会勒令其撤下作品,并表示“艺术家的创作自由当然不受限制,但是公开展出的作品也需有分寸,Vicente的画作有将犯罪正常化的倾向”。 Vicente和双年展主办方则以捍卫艺术自由而拒绝。

展出的9副作品为黑白炭素画描绘了刺杀首脑的场景,Vicente化身画作主角——刺杀者,包括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美国前总统小布什、罗马天主教教皇本笃十六世、巴西总统卢拉在内的9位首脑都成为了Vicente的阶下囚。在Vicente看来,社会上处处充满着不公平,而这个系列里描绘的人,从巴西的大小官员到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他们曾经或现在仍然有在全世界范围内改变社会的权利,但是他们不但没有做任何对社会有益的事情,还窃取了巨额的公款。”

被诅咒的一家

故事发生在1991年。13岁的女孩Naomi V. Jelish和家人离奇失踪,就在一年之前,她的父亲David Jelish为了救她的弟弟,双双溺水身亡,孩子的母亲Vanessa ,因过分悲痛而患上了精神病。人们都说,这一家人仿佛被诅咒了。不久,关于Jelish一家悲惨的遭遇被报社公之于众,对于这起离奇的失踪案件,连警察似乎也无能为力。

虽然Naomi才13岁,但众所周知的是,她在绘画方面天赋异禀。失踪之后, Naomi的理科老师John Ivesmail保留了她美丽的绘画作品,并试图通过展出Naomi的作品来找到这个家庭离奇失踪的真相。然而,直到2002年去世前也未能如愿。于是,他将Naomi所有的作品、私人笔记、日记、纪念品以及与失踪事件相关的剪报等材料交付到年轻艺术家Jamie Shovlin的手上。2004年,Jamie Shovlin在伦敦的Riflemaker画廊展出了Naomi的一切,最终,被独具慧眼的艺术节大腕及藏家查尔斯·萨奇(Charles Saatchi)以25000法郎的高价将其全部买下。

故事说完了。你被打动了吗?信以为真了吗?如果答案揭晓——除了年轻艺术家Jamie Shovlin举办了一个展览,Charles Saatchi懵懵懂懂地以25000法郎买下全部作品是真实的,其余桥段都是虚构的话,你可以接受吗?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位名叫Jamie Shovlin的英国艺术家,他花了三年时间编造了所有的画作、剪报、学校报道、日记等等。Naomi V. Jelish和John Ivesmail的名字是由Jamie Shovlin的名字重新打乱重组后编造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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