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箭：川美走了，黄桷坪怎么办

九龙坡区政府出资主办的前两届黄桷坪国际艺术节是刘浪组织实施的，展览部分由批评家杨卫负责，尽管引来了一些负面的看法，但是毕竟启动了一个对黄桷坪艺术区有益的项目，一个可以不断修正与完善的起点，也给政府对黄桷坪艺术区的资金注入一个易于操办的方式。今年的黄桷坪艺术节的展览部分，区政府委托胡赳赳和傅榆翔牵头操办，命名为《梦想照耀着现实——黄桷坪21世纪十年代艺术生态展》。我认为，不论由谁牵头做这件事，对黄桷坪艺术区都是件好事，特别是在金融风暴席卷当代艺术市场和川美迁到新校区的当下。

川美建校70年，有60年是在黄桷坪度过的，在这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川美不但培养出很多著名艺术家，还使黄桷坪成为了一个享誉国内外的当代艺术区，并以此形成了川美独特的“体制外教学”。去年，川美已全部迁入虎溪大学生新校区，使川美变成了没有黄桷坪的川美，黄桷坪则变成了没有川美的黄桷坪。在这种情况下，川美和黄桷坪都会有所变异，一个变成“星星不像那个星星”，一个变成“月亮也不像那个月亮”，但无疑都想保住往日的辉煌。

川美在黄桷坪的时候，每年都有以毕业展为主的《开放的六月》，黄桷坪的艺术空间也借势办展，反过来，这些空间又通过给在校学生举办展览，为他们的社会化提供机会，而周边的餐饮业提供的“体制外教学”场所也为学生的社会化提供了必要条件。“黄漂”艺术家基本上就是这样造就出来的。在川美前往新校区后，这种互动互利的结构不存在了，至少被极大地削弱了。加上当代艺术市场的萧条，黄桷坪的萧条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出资主办的《梦想照耀着现实》大展的确有点“送温暖工程”的意味，尽管从时间的选择到活动的规模都无法与《开放的六月》相提并论。

我想，不论是政府方面还是“黄漂”艺术家，都不会认为这个国际艺术节就能支撑黄桷坪的创意产业，实际上，政府方面从第二届黄桷坪国际艺术节就开始犹豫了。其他省市的艺术区或创意产业区的情况也差不多，基本上都是隆重的开张大吉之后，再延续一两次就无声无息了，有的甚至开张之后就没下文了。所以，黄桷坪面对的问题是个带有普遍性的问题，不是黄桷坪特有的问题。

那么什么是制约所有艺术区发展与繁荣的问题呢？

不论叫艺术区还是叫创意产业区，艺术市场都是其繁荣与发展的基本前提。有人说朱其的“揭秘”导致了艺术市场的崩盘，至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不否认这个揭秘对当代艺术市场的负面作用，但朱其一篇文章就能摧毁的艺术市场也太脆弱了，这样脆弱的艺术市场是否有存在意义都是个问号。击鼓传花的炒作投机游戏我也承认，问题在于这个游戏能不能永远玩下去，如果能够永远玩下去，就不存在最后砸在谁手里的问题了。二级市场大于一级市场的问题也的确是个问题，但在一级市场的专业水准普遍不如二级市场的情况下，有多少人会首选一级市场呢？

那么怎样使击鼓传花的游戏永远玩下去呢？唯一的办法是抵税制度的建立。欧洲艺术市场好于中国，美国艺术市场好于欧洲，绝对不是因为欧洲的闲钱比中国多，美国的闲钱比欧洲多，而是因为美国的艺术品抵税世界第一，欧洲第二，其他国家和地区没听说过。如果论闲钱，现在是中国最多，多到炒作茶叶、绿豆、大蒜的程度，多到用五个半亿美元从英国拍回一个清代瓷瓶的程度。这里有两个认识问题需要解决，第一是抵税制度有可能使洗钱合法化，第二是击鼓传花游戏的永久化有可能导致艺术市场泡沫的无限化。

第一个问题比较好回答：在洗钱方式早已多元化并且找不到有效的防范措施的情况下，艺术品抵税制度能起到洗钱方式单一化的作用，这样会比变幻莫测的多元化洗钱方式更容易监控。关于当代艺术市场泡沫无限化的问题，首先这是一个假问题，因为对于经济整体来说，泡沫本身并无危害，甚至还能造就虚假繁荣，有危害的是泡沫的破灭，泡沫无限化意味着永不破灭，因此也就不是问题了。其次，艺术市场的泡沫及其破灭是否对整体经济造成危害。赵本山在他的小品中说“青春痘长在别人脸上不要紧”，这句话同样适合泡沫经济，套用赵本山的话就是：泡沫经济发生在当代艺术市场不要紧。这是因为泡沫的危害，一是造成部分产品的高物价从而影响人民生活，如绿豆、大蒜、蔬菜、住房价格的暴涨；二是导致股市、楼市巨幅波动乃至崩盘，其连锁效应会对整个经济的巨大影响。艺术品价格暴涨不会影响人民生活，泡沫破灭也不会殃及整个经济，只会使持有者或投资人财富缩水。这些已经中国当代艺术品价格的暴涨和暴跌中得到了证明。

不但泡沫出在艺术市场不要紧，通货膨胀在当代艺术上也不要紧，原因也是不会影响人民生活。从经济上说，当代艺术恰恰是吸收经济泡沫和通货膨胀的好地方，其保值升值作用也恰恰在这里。从这个意义上讲，吕澎说的“让艺术的‘泡沫’漫天飞舞”是有道理的，其危害主要是对艺术创作的诱奸，而非对经济和社会安定的破坏。其实国家已经发现了“藏品经济”的这一特点，因此主动积极推出各种藏品，比如奥运纪念品、各种纪念币、整版人民币、全系列邮票，甚至在广告中保证N多倍的升值空间。但这种用国家资本主义的垄断方式推出藏品显然是不值得提倡的。其他藏品则因资源有限、可复制性强、价值判断与获得渠道简单、特别是不养活艺术作品的原创者等各种原因，均不如当代艺术品适合成为抵税对象。

在解决市场问题之后，才是对艺术区与创意产业的认识与支持问题。在过去的研讨会上，我一再声明不赞成“创意产业”的说法，这只是给政府官员一个容易接受同时又误导他们的说法（我现在觉得叫“藏品经济”要好一些）。新中国成立60年，前30年是军事官员沿用军事方式搞经济建设，结果失败了，现在又由经济官员用经济的方式抓文化建设，结果肯定还是失败，好听的说法叫“交学费”。就目前的情况看，全国各地的艺术区建设还都处于摸索阶段，包括宋庄这种相对成熟的艺术区。像黄桷坪这样的艺术区，过去是和川美衔接，与政府无关，因此政府相关部门要从找谁衔接开始摸索，可见前面的路程还有多远吧。

最后，预祝《梦想照耀着现实》展成功，愿黄桷坪艺术区蒸蒸日上，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