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个人在哪里？——解析孙晨祎油画作品《Waiting》

Chenyi Sun, Waiting, 2019, Oil on canvas, 41 x 55 inch.

当你站在这幅画的面前，一定会有所疑惑，因为在这六人长板凳上，只坐了靠右的五人，唯独最左侧的位置是空着的。但是，这幅画却并没有让人觉得视觉重心右偏。观众也许会有这样的疑问：画家是如何平衡画面的?难道艺术家的创作意图里原来还包含了第六个人吗?长椅左边的空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看过该艺术家的系列作品“地铁”的人会觉得他的作品可能涵盖了以下一些意义：1.城市交通枢纽中的运动和乘客之间的关系折射出生活和社会变迁的纠缠往复。2.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随着加速发展的和国际化的经济链接反而变得愈加疏离。3.以上社会问题不是仅限于某一个城市或者某一处空间，而是整个世界格局的一个缩影和一种反射。孙晨祎的系列作品“地铁”，其处女展就在纽约曼哈顿的PAROSAL PROJECTS画廊的“251伊丽莎白空间”举办。这场以“纽约地铁站”(New York Station)为主题的油画展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并赋予了身处国际第一大都市——纽约——的人们的一次平凡出行独特的社会意义。这场展览，事先并没有太多宣传，却吸引了上百名路人和不少艺术家的驻足观看。他们惊叹于这位年轻画家的优秀技艺，也都对这些画作被后所体现的个体在大城市中形成的莫名疏离感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画面中的五个人都背对着观众，观众也看不见他们的任何表情。对观众来说，也许只能从画中人物的脚部的摆放姿势来猜测这些人在等地铁时的些许情感，心理，甚至性格特点。在地铁系列作品中，孙晨祎正是试图通过对肢体语言的描述让读者通过极其个人的方式来解读他所创作的叙事性绘画。无奈的独立和孤独，自我的保护和需求，紧张的情绪和不安，隐藏的忧郁和退缩等等……所有这些想法都在观众的意识中成为纷来沓至的可能。画中坐在长椅两侧的人分别看向自己的外侧，像是正在期盼着自己等待着的列车或是伙伴的到来：一种逃离目前群体的隐喻油然而生。另外，细心的观众可能会注意到，画中每个人的座位都被扶手分开;扶手的象征意义在此既是一种隔离，同时也暗示了一种逃离。

这幅画中心对称的构图形式使得位于左上角的一扇地铁窗尤为突出，同时与之对应的是长椅最左端空着的位置。孙晨祎运用了心理暗示的手法——对于观众而言，一个悬念也许就此应运而生——也许原来有第六个人坐在长椅上，而后随着列车离开了?这个悬念存在于左端女士左倾的身姿，似乎满含期待的侧颜;存在于对比由于高速运动而变得模糊的车身而显得格外写实的那一扇窗;存在于这扇窗几乎直接对应着长椅上空位的诡异。值得一提的是，通过这扇相对写实的窗，孙晨祎把本应完全被画面右侧吸引的观众视线重新拉回了画面的中心

Diego Velazquez, Las Meninas, 1656, Oil on canvas, 125.2 x 108.7 inch,Museo del Prado, Madrid, Spain

这就不得不提到孙晨祎的上一个系列作品，“窗”。在“窗”系列画作中，该艺术家着重研究了绘画语言中的时间与空间之间的关系，并对构图进行了重新定义和独特诠释。他表示他的探索始于对17世纪西班牙艺术家维拉斯贵兹(Diego Velázquez)的作品“宫娥”(Las Meninas)中的镜面空间的解析。另外，他还曾经模仿19世纪印象主义的奠基人之一马奈(édouard Manet)的作品“女神游乐厅的吧台”(A Bar at the Folies-Bergère)创作过一张 “红色酒吧”(The Red Bar)。在孙晨祎的“地铁”系列作品中，这一幅“等待”(Waiting)可以看作是艺术家对委拉斯贵兹和马奈的致敬——行驶中的地铁上的这一扇窗可能引发观众跨越空间的解读方式——使得整幅画面转化成为一面玻璃。孙晨祎在视觉表现对观众心理影响上做出的努力和探索不得不让人感到惊叹。观众不仅仅在视觉上感受着画面中的高速运动的背景，他们的耳边还伴随着孙晨祎特意制作的地铁轨道的摩擦声。因此，观看这幅作品的观众会感到身临其境，转变为地铁内的乘客。这种画面和音效的代入感使得“等待”在时空维度上更加耐人寻味。

或许那第六个人就是正在观看这张作品的观众。画面中的列车没有停下，车门也没有打开，然而眼前的这面“玻璃”也许能让观众看到现实空间与虚幻空间之间有时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画面中较为写实的五个人与他们周围模糊的一切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使得画中人物好像被定格在了一个永恒的时空里，再也不会被周遭纷繁的现实所打扰。

第六个人乘坐列车去了下一站。艺术家说：你觉得呢?

Chenyi Sun, The Red Bar, 2017, Oil on canvas, 34.8 x 47.32 in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