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生:换个角度看世界
宝泉(国画)梁腾
从小学画就听过不少画家的故事,而这些故事中绝大多数又是画家写生的趣事,比如齐白石为了画好虾,在案头的水盂里养长臂青虾的故事;徐悲鸿为了画好奔跑的马,常常跟在马后面,观察马跑之姿。抑或国外,维罗乔教达·芬奇的第一课便是日复一日地写生鸡蛋,维罗乔跟达·芬奇说:“在1000个鸡蛋里面,从来没有两个形状完全相同的。即使是同一个蛋,只要观察的角度不同、照射的光线不同,它的形状也不一样。我叫你多画蛋,就是为了训练你观察和把握事物形象的能力,使你能够随心所欲地表现一切事物,这样才能把画画好。”
且不说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如何,我们从事绘画艺术,通过写生来训练自己的技术和观察力总是不可或缺的一课。比如岭南画派的黎雄才先生,他在留学期间,将“博物学”运用到对标本的写生训练中,通过草虫花卉的写生,练就了扎实的写实能力,而这些能力在其“新国画”形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写生又不仅仅是训练技术和观察力,搜集素材也是写生的目的之一。特别是没有相机以前,“搜尽奇峰打草稿”成了一种手段。对于山水画来说,唐代画家张璪虽然已经提出了“外师造化”,但大多古代画家常常只是饱览名山大川后,回到画室通过记忆描绘。当然,其中一个原因也可能是中国画绘画工具不易携带。在一次拜访梁世雄先生时,他回忆与黎雄才写生时所使用的工具,一支秃笔,一个装有墨汁的小墨盒。纸张大多是在室外不易被风吹破的册页或是已托裱好的画纸。所以我们看到,不少黎先生的写生画稿都是以速写的形式呈现,回到画室后再重画一张进行再创作——包括位置的再经营、笔墨的再锤炼以及色彩的再布局、意境的再营造。可以想见,写生对于黎先生来说即是创作。那么,今天交通的便捷和中国画写生工具的改进,让我们能做到在现场完成一张不用依赖于回画室才能完成的作品。或者说,真正做到写生即是创作。
写生对于中国画来说也是一种普及。不止一次遇到在山岳中写生时,有游客问手执毛笔的你是不是在画素描。当你告诉他这是中国画时,他便会驻足观看,叹道:“原来这就是国画。”其中不乏羡慕画家写生的惬意,殊不知作画之人并没有那么闲适,反倒是会纠结,为如何让眼前景色既是他们能看到,又能通过画家笔下的画表现出他们所不能看到的新角度而百爪挠心。
在写生中,所谓要寻找不同的位置,就是要寻找不同角度去看待问题,因为在一般情况下,你接受了一种既定的看法,就会深陷其中,成为既定的视觉审美。因此写生要做的,就是不断跟大家说:“来,我们换一个角度看看。”
能换个角度看看的又何止是风景,生活不也是如此么。写生也应能成为一套观察生活的方式。在写生时,不仅是如何让自己通过写生呈现生活,更是通过写生让自己更好地去认识生活,从而更好地热爱生活。
每个人都会询问这个问题:“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卢梭告诉我们:“生活得最有意义的人,并不就是年岁活得最长的人,而是对生活最有感受的人。”这又让人想起禅宗里那个有名的公案:“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即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写生不就是这样一个道理么,在尝尽登山之苦,以及为表现一个景象而不可得之苦后,能够让作品既不浅显苍白,也不矫揉造作,也算是修行的一点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