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人物」谭平 所有的偶然在控制中,但结果要出乎意料
文丨郑啸川
摄影丨董林
图丨余德耀美术馆及艺术家
艺术家 谭平,摄影:董林
意大利策展人奥力瓦(Archile Bonito Oliva)曾经用 “不停顿充满扩展性的创造”来评价谭平的作品。谭平自己解释道,“就像炸弹一样,有一个核心,爆炸之后在空间中扩散开,而不是像一个子弹只打一个方向。”“爆炸之后扩散开来,而不是只打一个方向”,足以概括谭平从艺的四十年。具象、抽象、绘画、版画、创作、教学,每一个碎片都可以代表谭平,所有的碎片都是源自一个能量的核心,他的生活和思想,和他自身的独特性。2016年摄于谭平工作室,摄影:董林
具象与抽象,是交错关系如今以抽象艺术家的身份为人所熟知的谭平,是从具象绘画一点一点发展到抽象绘画的。其中的转折点源于1987年的铜版画创作。因为一次偶然,谭平将铜版放入强酸中腐蚀忘记了时间,几个小时之后想起来将铜版拿出来发现,腐蚀的痕迹和边沿的形状更令他着迷。谭平顿悟,相较于描画物象和物性的具体,用自己的感受表达对于世界的认知才是创作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这方宝藏给予了谭平在宏观上的不断变化。从留学德国到回国教学,从父亲病重到痊愈,谭平艺术语言的变化无一来自无病呻吟,都是个人情绪的真实表达。从画面的构成,有线、有圈、有色块的涂抹覆盖;到承载的媒介,版画、绘画、影像、空间、行为、观念等,由内而外的丰富充盈其中。“双重奏:谭平回顾展”展览及研讨会现场
余德耀美术馆馆长余德耀、策展人巫鸿和谭平
版画与绘画,是并列关系中国当代艺术版画出身的弄潮儿最终放弃版画作为主要创作载体的比比皆是,比如徐冰、方力钧、刘炜、尹朝阳、邱志杰等。或许因为更多样的媒介方式受到青睐,和中国艺术市场对于版画一直不温不火的接受度,带有一定时代色彩的版画日渐式微。谭平则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案例。源自对绘画的渴望,曲线救国用版画开启了他的学院派艺术之路;令他首次为人所熟知的却是本科毕业展上的绘画;赴德深造学习自由绘画五年之后,毕业展又以版画装置的形式呈现;也是因为版画,完成了从具象到抽象的转变。20世纪80年代考中央美术学院的那批人很少有奔着版画系去的,人人都做着绘画的梦。无奈当时考绘画的只有油画系,大多数人画的是水粉,上手油画的并不多,谭平也是一样。而版画系招生考的正是水粉,于是谭平就这么考进版画系。
《Guards》38×53cm套色木刻1974
《矿工系列》30.5×41cm铜版1984
谭平1994年在德国柏林艺术大学的毕业创作,图源: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
美院各个专业一、二年级的基础课程都差不多,在校画画、下乡写生。直到三年级的时候,谭平才接触到版画和各个版种。当对铜版的了解愈发深入时,谭平发现了其中的乐趣,开始主动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深入钻研。但同时他始终惦记着绘画,毕业创作时除了展出五张铜版画之外,坚持一并展出两组西藏和农村题材的绘画作品。这也许正是为他此后版画和绘画交替进行的三十余年艺术生涯埋下的伏笔。毕业后谭平在央美执教版画系,方力钧和刘炜是他任教第一年的学生。之后获得德国文化艺术交流奖学金,就读于柏林艺术大学自由绘画系。用评论家王端廷的话说,是“见过真佛、取过真经的中国艺术家”。在德国的毕业创作,谭平再次使用版画的语汇,创作了一条条不同的腐蚀版黑线挂在展厅的柱子上,并从此开始关注作品与空间的关系,给往后的场域绘画埋下另一个伏笔。绘画和版画两条线索并行不悖,甚至趋近融合,中途孕育了具象到抽象的裂变。德国求学归来后,谭平筹办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继续创作的同时投身教育,至今桃李满天下。巫鸿为谭平在余德耀美术馆策划的回顾展以“双重奏”命名。双重奏,除了是谭平近四十年版画与绘画的交相辉映,也是创作与教育的脉脉相通。谭平越来越自由了,成为了当代艺术的一个独特案例。
“双重奏:谭平回顾展”现场,余德耀美术馆,2019
《视觉》36×29cm铜版1987
《覆盖—黄色》160×200cm布面丙烯2013
“双重奏:谭平回顾展”现场,余德耀美术馆,2019
墙上的围裙并不脏,2016年摄于谭平工作室,摄影:董林
“双重奏:谭平回顾展”现场,余德耀美术馆,2019
瑞士苏黎世Helmhaus美术馆“山外有山”展览现场,2016
《+40m》20×4000cm木刻2012
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Hi:你的艺术之路分为“画他”“画我”“我画”和“画画”四个阶段,“画画”这个阶段到现在是否有更新?谭:没那么容易更新。当时总结“画他”属于画对象;“画我”是通过对象表现自己;“我画”则是一个行动,注重过程;“画画”就带有综合性,将所有的东西融为一体。我觉得“画画”的内涵更丰富、变化更多。包括前段时间一直在做的影像,通过一个行为表达“覆盖”的观念。为了表达这样的观念,整个工作是在破坏和覆盖当中去完成的。新的影像做出来之后把这个概念结题了,没有“覆盖”的概念了,没有目的,有点“乱画”。这个挺有意思,之前说“抽象的背后一定有动机”,无论动机是想画一张好画还是表达一个观念。这些都不足以表达我现在的状态,突然发现画画没有了目标。现在我并不太清楚下一步会画出什么,但“画画”还是可以准确地表达现在的状况。“双重奏:谭平回顾展”现场,余德耀美术馆,2019
Hi:1989年去往德国学习了五年,到2003年才开始“我画”的阶段,并没有立马变化风格。谭:换不了。这些阶段都是回过头到今天总结的时候写出来明明白白,但每个人的实际发展变化在当下并不是特别清晰,总有一个很长的过程。如果前因后果不描述清楚,单从时间点区分肯定不准确。我的艺术是现实生活的直接反映,只不过表达的时候转变成为一种观念的输出。Hi:所以在欣赏你作品的时候,其实是需要了解你的生活背景?谭平:对。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覆盖”的概念挺好,是更多是基于绘画本身。过去的创作始于“塑造”,那段时间的工作忽然忙得焦头烂额,创作便是从“破坏”和“覆盖”生发出来的。现在也有很多人运用覆盖的方法,但都是就绘画而绘画,就艺术而艺术,真正探讨形式的根本还是源自艺术家的经历。这次展墙上最大的一行字就是“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这是最核心的。
《彳亍》79×109cm 素描 2014
《无题》80×100cm布面丙烯2018
“双重奏:谭平回顾展”现场,余德耀美术馆,2019